素雪和妙梦赶过去时,赵家门外已经围上了人。
透过嘈杂的议论声,素雪仿佛听到一阵阵沙哑的哭喊。
“快去瞧瞧,好像是楚嫂……”,帷帽下素雪的声音有些颤抖。
前面全是围观的路人,她只得顿住脚步。
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在心里做了许多种猜想,有好的,有坏的。
但从眼前这状况来看,怕是不妙了。
妙梦的心也仿似要跳出来了,拨开前面的人群挤进去,里面那个跪坐在地上哭得痛彻心扉的人,当真就是楚嫂!
“楚嫂?这……”
妙梦朝楚嫂喊出一声,又慌张地回过头来求助般地看向素雪。
看这状况,妙梦知道,定是她坏事了,
确定了是楚嫂,素雪也再顾不了别的,轻轻拨开人群上前去。
楚嫂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她穿着褐青色的粗布袄子,头上包着块深蓝色头巾,伸出手紧紧抱住一个五大三粗男人的双脚,一边哭一边哀求:“那真是我的闺女,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我求你了……”
那男人便是赵家管事,他一面领着几个赵家的仆从驱散围观的人群,一面和楚嫂揪扯着,口中不满地吼道:“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咱们少奶奶心善,才不和你这村妇计较,再敢揪着不放,休怪我不客气了!”
楚嫂哭得连话都说不清,却仍是紧紧抱着管事的腿,管事使力抬脚将楚嫂甩开,楚嫂又立刻扑上去拽住他。
“你这疯婆子还无耻了是不?”管事双眼一瞪,弯下腰顺势一把揪住楚嫂的头发。
楚嫂吃痛地喊了一声,她的头巾被管事硬生生扯下来,扔在地上,没了头巾,头发也凌乱地散下来,瞧上去狼狈凄惨。
围观的众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禁开始对管事指指点点。
管事恼羞成怒,索性抬起脚用力一踹,转身吼道:“别管这疯婆子!都回去!”
楚嫂凄声哭喊着还要抓着管事哀求,管事彻底怒了,一脚将她踹翻,捏着拳头想上前去狠狠教训楚嫂。
“你们做什么?光天化日下这样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你信不信我报官去?”妙梦挤开人群冲上前把楚嫂护在身后,瞪眼朝管事吼起来。
管事本就闷了一肚子火,看到闹事的越来越多,更加恼怒了,撩了衣袖冷笑道:“你又是哪儿跑出来的野丫头?什么叫王法?这疯婆子跑到我们赵家来撒野,还说什么少奶奶是她的闺女,也不瞧瞧自己那副样子,又丑又穷的村妇,我不打死她都算便宜她了!”
管事满是嫌恶地白了楚嫂一眼。
“村妇怎么了?像你们赵家这样的米行大户,难怪不是靠着村妇和村农起家的吗?难道说赵家粮仓里哪一粒米是你们自己种出来的不成?”
素雪清冷的嗓音中带着讥诮,围观的众人里不乏有村农村妇,听到素雪这句纷纷点头。
“就是啊,你们赵家的粮还不是我们种出来的?哪日没有我们了,你们那米行还不照样得关门大吉?”
“说什么又丑又穷,还不是被你们赵家给压迫的吗?年年把收购的米价压得那么低,昧心财都让你们赚了,我们能不穷吗?”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声讨赵家,这阵仗让管事和仆从有些紧张了。
素雪压低帷帽,上前扶起地上的楚嫂。
管事只是受了吩咐来把楚嫂这闹事的赶走,可不敢惹起众怒,只得换上好脸色,解释道:“这收购的米价是上头定下的,我这个做下人的也是没办法。你们也别说那些难听的话咒赵家米行关门大吉,要不是咱们赵家年年大批收粮,你们哪能安生?”
众人这才缓和了些,却仍是有人抱怨说这收购米价一年一年压得更低,他们都快没活路了。
管事极力安抚众人,再回过头来不满地瞪向忽然走出来的素雪。
本还想出言训上几句,但见她举止得体,且还带着帷帽,想来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小姐。
蓟州这地儿说大不大,可它偏生就在京城边儿上,保不准就会撞上几个京里的勋贵家少爷小姐。
管事最害怕的便是惹上麻烦事儿,因此怯了一些,放缓语气道:“我那话也不是说瞧不起村妇,只是她大白天地跑到赵家门前来撒野,怎么劝都不走,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啊!”
素雪没去理会那欺软怕硬的管事,扶起楚嫂轻声在她耳边劝了几句。
楚嫂泣不成声地站直了身子,妙梦见状连忙退回来。
素雪将楚嫂交到妙梦手中,吩咐道:“医馆离这儿不远,把她扶回去擦些药吧。”
说着轻轻抬了抬楚嫂的手,方才和管事揪扯,楚嫂的手背手掌都擦破了皮。
妙梦点了点头,扶着哭得无力的楚嫂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