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阿正都不禁苦笑道:“他都要断气儿了,你给他喝三七粉?还半刻钟后再服?我看啊,他喝下去了撑不过半刻钟就会咽气!”
素雪知道阿正做事利索干脆,不像个有坏心的人,因此也就没有介怀他的讲话粗直,只伸手指了指那放三七的药橱格子:“救命的药就在那儿,要不要给人服用,全看你们的意思了。”
阿正本还充满讥诮的目光忽地严肃起来,不禁顺着素雪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贴着三七两个字的药橱子,真能救人命?
阿正愣了一阵,最终看向了张祥。
张祥神色复杂地看着素雪,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他该不该试一试?
张祥知道这位三小姐身怀医术,更难得的是心存怜悯,身为同知千金却愿意搭救穷苦百姓,楼上那个阿顺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只是一想到上回在江府亲眼见证了她暗害自己母亲的事,张祥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这位三小姐端的是个什么脾性?究竟是想救人,还是想害人?
素雪说完那句,便也不再强逼,毕竟这张氏医馆不是她的,那药橱里的三七也不是她的,她总不能拿着刀子逼人用药吧?
张祥正思忖着,那边的铁豆儿又开始打摆子了。他娘急得又扑过来给张祥跪下,喊道:“大夫啊,我的铁豆儿还躺在这儿呢,你就快快用药吧,听那姑娘瞎胡闹作甚?”
妇人言语中颇带责怨之意,说完还恨恨斜睨了素雪一眼。
一众跟过来的看客又开始朝素雪指指点点。当中那些话语。还着实是不好听。
素雪转头看了一眼那长凳上的铁豆儿。不禁暗暗叹一口气。
如此下去,恐怕真的不妙……
她也想救人,可面对这么多指责和质疑的目光,她实在觉得很无力。
岂料就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张祥忽然朗声道:“阿正,快取三七粉!”
妇人一听到这儿,忽地站起身来,用力抓住张祥的手。喊道:“你这个什么意思?你还是不是大夫?把我儿子的命当成什么了!”
素雪也有些错愕地看着张祥,他这是愿意相信她,还是自己也想赌一把?
张祥被推得退后两步,连忙耐下性子劝慰妇人,道:“你也别急,顺气的药他已经喝下去了,可不是没效果吗?奇方往往有奇效,眼下救人要紧,你何不让铁豆儿试一试?”
“试一试?我儿子的命是拿给你试的吗?”确认了张祥是想试药,她更加激动了。使劲揪着张祥那青布大长袄子又哭又喊。
一众的看客也不淡定了,纷纷站出来指责张祥草率人命。也有激愤的老妇人上前指着素雪说好好的姑娘家怎不在屋子里待着,尽出来惹是生非……
眼见那老妇人说得激动,就要伸手来推搡素雪,跑下来的妙梦连忙上前挡住,护着素雪往后退去。
瞧着这混乱的场面,以及躺在长凳子上随时可能咽气的铁豆儿,素雪忽然恨起来,恨自己为何不是个大夫。
一个医者因为不能令人信服而耽误了病情,到头来仍旧等同于是害他人白白送命的罪魁。
张祥被闹得心中烦闷了,忽地扬起手一掌拍在案桌上,怒道:“医馆里面哪能由你们这样吵闹的?行医救人是我的本分,可你们要是信不过我,那叫我如果救人?”
他越说越气,索性黑着脸甩甩袖道:“再这样闹下去也不必救了!沿着城西街走到头儿就是丧葬棺材铺子,要哭要闹到那边儿去!”
张祥这样一吼,众人都噤了口,唯有铁豆儿他娘呜呜哭着,最后也不敢再闹了,只跪下来求张祥快救人。
素雪看着张祥,这才相信了他和之前那位张大夫当真是同族的后人,莫非他们祖宗除了传下医术,还附带着那威慑众人的大嗓门儿?
见场面控制住了,素雪立刻快步饶过张祥,上前去扶住铁豆儿他娘,笃定道:“大娘放心,只要服下了药,铁豆儿就有得救。”说罢转头对阿正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准备三七粉?”
阿正见张祥都应下了,便也没再反对,一脚踩上小凳子将陈放三七粉的整个药格子都拉出来,取出约莫六七钱,按量兑入温水中,送去给铁豆儿服下。
铁豆儿整个人还在打颤,喝了一半吐了一半。
阿正只得又回头去再兑上一碗来。
众人皆凝神屏息地盯着凳上的铁豆儿,想瞧瞧看这三七粉下去能不能有效果。
他喝下药没一阵子,竟真的不再翻白眼儿,也不打摆子了。
铁豆儿他娘喜得扑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