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老看了赵若普一眼,似是请示,得了后者微微点头的暗示后,这才伸手将李云道那张同样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拿了起来,展开看了一眼,眼神中便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抬头看看李云道,又看看赵忌,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写满字的纸张交给了赵家老爷子,之后还不禁在心中感慨一句:好字,好格局!
赵若普接过那张纸,却并未直接去看,而且指了指刚刚铭老放在李云道面前的方正纸张:“不是说全权由你作主吗?怎么不看看?”
李云道轻轻一笑,道:“您先看了,若是接受不了我开出的条件,这张纸我看了亦是白看。”
赵家老爷子倒也不生气,许久不曾碰到一个如此有意思的年轻人,能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的年轻人,放眼全华夏怕是也只有眼前这首屈一指的李云道了。
赵忌适时地去一旁的书桌上给老人取了老花镜,老人戴上那雕着古朴花纹的木质眼镜,低头去看那张字迹如同繁华盛开般的纸张,心中也是涌出“好字”的由衷感慨,只是再往下看,老人便轻轻皱起了眉头,越往下看,眉头都皱得越深。
过得片刻,老人将那张纸放在桌上,取下老花眼镜搁在纸上,抬头看向对面的年轻二部掌舵人道:“你的条件,有些可以答应,有些我还要推敲研究一下。”
李云道微微一笑,那张纸原本也是虚虚实实,有些是自己的目的,有些则是狮子大开口——既然是谈判,那一开始的价码总要开得高一些,如此双方才有回旋的余地。他不动声色地将刚刚铭老递来的方正纸张放进自己的口袋:“既然如此,那这张纸也容小子回去好好学习一下。”
赵忌苦笑,哪怕是赵平安回了这个家,在老爷子面前一样是毕恭毕敬,像李云道这般嘴上恭敬但神情态度上却似乎全然没将面前的赵家老人当回事。他有些好奇,李云道之前跟王老、秦老包括如今的陈老,究竟是如何相处的。
老爷子点点头道:“那就不留你吃晚饭了,老头子腿脚不便,赵忌帮我送送!”
赵忌连忙起身,李云道却不紧不慢,告别赵家老爷子和铭老,由赵忌引着往书房的门口走了一段,却又突然止步,转身看向那位白眉白须白发的老人:“这阵子还请赵老嘱咐赵二叔几句,小子不敢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说完,便越过瞠目结舌的赵忌,当先往门外走去。
走到那狭长廊道的尽头时,赵忌这才松了口气,苦笑摇头道:“何必还要丢下那最后一句话呢?你就不怕激怒了老爷子,一拍两散吗?”
李云道微笑道:“赵校长觉得这种话当真能激怒你家那位身经百战的老爷子?”
赵忌摇头道:“那倒不至于,换成年轻时的老爷子,掏枪枪毙你的可能性都有,但这些年韬光养晦,脾气好了不少。只是你那话也说得忒不客气了!”
李云道反问道:“怎么,那赵平安屡屡对我下手,我还要敲锣打鼓给他送面锦旗不成?”
赵忌突然驻足,看向眼前的年轻男子,叹息道:“我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朝九晚五的退休生活,你又何必把我拖下水呢?”
李云道轻笑道:“赵校长难道对我的提议不动心吗?”
赵忌直言不讳道:“动心!但是若是要用赵家百年基业来换我自己一时得意,我宁可不要!”
李云道叹息一声道:“若是你那位兄长能有你一半的觉悟,倒也不至于走到如今。”
赵忌摇头道:“赵平安有赵平安的路数,你以为从一员小吏到封疆大吏,再到如今的位置,走得会容易吗?”
李云道笑道:“这世上没有哪条路是容易的,也没有谁活得真的容易。”
赵忌发出一声长叹,对李云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往山下走时,更一路无言,直到李云道上了车,启下车窗,他才又问道:“你当真要与赵平安撕破脸皮了?”
那曾经在南方与自己勾肩搭背的年轻男子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声,在车子缓缓开出的时候,才扔下一句让赵忌后背发凉的话:“其实我已经做好了跟你们赵家翻脸的准备。”
这位曾经辉煌一时而后在家族安排下安身立命朝九晚五的中年男人目送李云道乘坐的那座轿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却一直站在那里,思考着什么,直到手机震动了起来,才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而后微微皱眉,因为那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这些年都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