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时分,两支骑兵终于列好阵势,彼此开始打马对冲。
一千五百多骑的对冲之战,简直若山崩地裂,令日月无光。
轰隆隆的马蹄声盖住了城头所有的声响,助守城头的民壮和福州厢军都在替玄甲骑呐喊助战,但当骑兵跑起来之后,根本就没有任何声响能压的过骑兵冲锋奔驰的声响了。
马蹄翻飞,声若雷鸣,双方在相隔三四里左右的距离开始对冲,在里许距离之后,所有人看到玄甲骑的将旗向下点了一点,似乎还是轰然一声,所有骑兵的长矟放平,横刀横举。
而对面的贼骑,则是发出了骇人的鼓噪喊叫之声,亦是将手中乱七八糟的长兵器在马背上端直举平。
两边的兵器是那么闪耀晃眼,加上急速向前冲击的战马,那种威势,决心,还有骑兵冲击时给人的无边无际的庞大压力,令得城头上所有的人都为之失色。
城头之上,尚有几百刚进城不久的禁军,他们原本对中山府军并不算太服气,这是由于刘广泗等人向来对中山府军有很多非议之词,这也间接影响到了底下的普通将士。
禁军此次兵败,也并非无一战之力,而是厢军缺乏粮饷,又被赵王等人苛待,很多厢军将士早就憋了一肚皮的火,就等着在阵前倒戈,厢军一倒戈,禁军瞬间陷入腹背受敌的尴尬局面,就算如此,也是一直战到傍晚方力不能支,在对方十倍大军的包围之下,尚有不少禁军突出重围,逃回福州。
战场之上,只要稍有一点变化,很有可能就是另外的结局了。
当看到玄甲骑出现,官绅百姓追捧欢呼,禁军将士自有一股不平气息在,但当看到骑兵打马对冲之时,众多禁军也是骇然色变。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禁军皆步卒,骑兵散乱使用,可以说,除了河北禁军外,数十万禁军都没有集中使用骑兵的传统。
此时此刻,看到骑兵结阵对冲的威势,身为步卒的禁军自然是骇然变色。
若他们持矟在战场上,被这样的铁甲骑兵对面直冲而来,能坦然持矟而立,不惧敌袭的,又复有几人?
双方对冲至二百步内时,贼寇开始在马背上抛射箭矢。
大量的箭矢腾空而起,飘在半空,又纷纷疾掠而至,落在对面而至的玄甲骑的头顶上。
重箭纷纷打在甲骑身上,头顶,脖颈,后背,前胸,无处不可落箭,箭矢落在铁甲之上,发出了打击乐般的叮叮当当的声响。
玄甲骑未做还击,他们不是弓骑,并无在马上射箭的训练科目,若与步兵或追击战时,玄甲骑则用轻弩射杀轻步兵或败逃之敌,在和土著交战时,已经有实战的先例。
但当打马对冲之时,就只用手中的横刀和长矟,余者皆不用!
在城头众人的目光之下,玄甲骑好象是大海中被惊涛骇浪摆布着的小船,箭矢如雨而落,贼势越发浩大,除了正面疾驰的骑兵之外,两翼的贼骑隐隐然有包抄之势……所有人俱是面色凝重,而陈敬中等心怀不轨之人的面上,更是露出了冷笑……什么玄甲重骑,怕是要被贼寇一击而溃了!
而少数人眼中,却只是看到贼寇兵马越跑越混乱,中间和两翼明显脱节,有了大片的空档,就算是中阵和两翼阵列,骑兵彼此间的距离也是越拉越大。
有的过于突前,有的则逐渐落后,骑阵从相对整齐的一字形,逐渐成了犬牙交错的状态,在战马踩踏出来烟尘之下,贼寇骑阵越发散乱了。
而对面的玄甲骑的烟尘之下,骑阵却是仍然保持着完整!
开始跑起来是一字形,骑士相隔极密,有一些知兵的还在内心嘲笑,骑阵对冲时队列整齐当然要紧,可是没有听说激烈跑动时还能保持住的骑阵,在开始时过于密集的队列,并无必要。
但当玄甲骑已经跑出二里余地,与贼寇相隔不到二百步,双方的长矟似乎都能彼此相交之时,玄甲骑的骑阵,居然还保持着相当的完整!
这种诡异的局面,令得不少知兵的大吏,包括林斗耀在内,都是目瞪口呆!
稍有兵家常识的人,都知道骑兵对冲之时,保持队列是如何的重要,又是如何的困难!
“大旗,中山王的大旗!”
有人突然高呼起来,当骑兵将要接触之时,中山王徐子先的大旗突兀的出现在南侧,近闽江的岸边。
这一下所有人醒悟过来,很多人是往东南方向看,那是海边闽清县的地界,若大军从东藩,澎湖过来,势必是从那边的官道进兵,说是兵行诡道,但没有官道和后勤的支撑,数千乃至过万的大军怎么潜行?
而泉州方向,山地蜿蜒,官道都是在山顶开凿出来的山道,道路艰险迂长,根本不宜大军潜藏行军。
众人的目光是一直关注在海面之上,倒是真的将闽江的对面一侧给忘了。
一江之隔,便是岐州!
杨世伟恍然大悟,老知府兴奋的满面红光,面对在场的众人道:“大旗一立,老夫便明白了,中山府军的主力精锐,早就潜藏至岐州港口之内了。”
郑里奇脸上也满是兴奋之意,笑着道:“果然是如此,殿下绝不会坐视福州军民百姓遭难!”
“中山王真的是我福州支柱。”
“也是我福建路,乃至东南柱石。”
“开府,殿下定当开府,替朝廷镇守东南之地。”
这一下,算是人声鼎沸,众意一同了。
所谓的声望,相当玄妙。此前的齐王有声望,但从未有官绅,生员,富商有志一同的想请齐王开府。
一则是齐王的力量来自朝廷体系,并非自成一体。二来齐王老成谋国,绝不会给人眼前的“意外之喜”,三来便是中山王自成一脉,其力非来自朝廷,众人心里也是明白,由于天子和两府在此之前的排挤和打压,眼前的战事,中山王不管不顾置之不理,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在。
而此时此时,中山王先派骑兵,再见王纛大旗,显然东藩的中山府军已经全军尽出!
再想想从战场上弃军先逃的赵王,众官,士绅,商人,百姓,厢军,城头上的一应人等,无不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而徐子文等人,却是只能往人群中再缩一缩了。
大旗竖起之时,两支骑兵已经近二百步,这么一点距离,便是步行也只是须臾间事,何况是马速提到最高的骑兵?
在城头人们欢呼之时,两支骑兵的中阵,也是恶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而大队骑阵,如狂风暴雨,又如暴迸下落的山石,迅疾若雷,直入敌骑阵之中!
此时玄甲骑保持阵列的优势便显露出来,几乎每个贼寇骑兵都感觉自己在面对三个以上的敌人,每个玄甲骑与伙伴的距离仍未超过一步,而对面的骑兵却是稀疏散乱,有的相隔好几步,有的则过于靠近,阵列也是有前有后,而玄甲骑的正面却是整齐依旧,双方对撞之初,贼寇骑兵便是人人以少敌多,陷入了被摧枯拉朽的惨败之中。
噼里啪啦的炸响接连响起,又仿佛是军中在放出号炮,战马在高速之时彼此对挤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