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淮淝二水,环抱楚都寿春。曹孟德故技重施,轻车熟路。
吕布不解皱眉:“何不如先前,掘环渠火攻淮南。”
窥吕布,匹夫无知。陈宫笑道:“‘假道灭虢’,重在‘假道’。”
“为何‘假道’?”吕布求问。
“《庄子·天运》曰:‘古之至人,‘假道’於仁,‘讬宿’以义,以游逍遥之虚,食於苟简之田,立於不贷之圃。’”
“‘假道於仁,託宿於义’。”吕布灵光一现:“假仁讬义!”
“然也。”陈宫抚掌而笑:“譬如将军,假讨贼之名,将兵泰山。曹孟德,乱世奸雄,又岂不知假於仁义乎?今,梅雨早发,沟渠水满。曹孟德必使人,暗决泗、沂灌城,假水大堤溃。如此,便可讬(托)言救急,将我等家小,悉掠为质。徐州唾掌可得也。”
倍思前后,吕布忠于心腹。这便抱拳言道:“布,鄙陋。幸得公台,方能与曹孟德,共逐关东。”
“得遇明主,亦是(陈)宫之幸也。”陈宫肃容回礼。四目相对,心有戚戚。
世人待吕奉先,皆“譬如养鹰”。饥即为用,饱则飏去”。唯陈宫欲行驯化。后世称之为:“熬鹰”。言语相激,故设迷局。坐视一筹莫展,走投无路。再出谋划策,迎刃而解。种种手段,皆为驯服,孤狼猛虎。磨尽匪气,知耻后勇。
常闻,野性难驯。只因,力有不逮。如陈公台这般,看似伴君如伴虎,行走于刀山火海。实则,予取予求,收放自如,稳坐钓鱼台。尽显谋主之姿。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谓“虎毒不食子”。吕布出身北疆,多染胡俗。然却胜在,恩怨分明,别无心机。于陈宫而言,正好补乱世勇武之短。
故陶恭祖言。陈宫之智,加吕布之勇,方可保徐州平安。
一切皆不出陈公台所料。
悉知详情,吕布终得心安。
正欲直抒胸臆,风发意气。忽又想起一事:“公台曾言,此乃离间东西二虢之计。二虢者,何?”
陈公台设正反奇谋。如何能不另吕布,尽知其妙。
早已等候多时:“无他,二虢者,曹孟德、荀文若也。”
“非曹孟德并蓟王乎?”吕布又问。
“非也。”陈公台眼中,精光一闪:“‘颍川荀彧,王佐之器’。‘忠正密谋,抚宁内外’,犹在卑下之上。若为曹孟德所用,徐州危矣。故设‘反·假道灭虢’,明示曹孟德枭雄之姿,以间荀文若奉主之心也。是故,鬼谷子曰:‘天下分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窜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芽巇罅(注1)。’韩非子曰:‘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陈公台,引经据典,呵成一气:“譬如,曹孟德并荀文若也。”
“嘶——”吕布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