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的酒宴宾客不多,李素,许敬宗,李义府,裴行俭四人而已。
今时不同往日,随着李世民心中天平的渐渐倾斜,并且向天下人释放出明显的信号后,李治的分量也一天比一天重,长安城里不知多少朝臣望眼欲穿,希望能得到晋王的垂青,被请进王府喝这一顿酒宴。
但李治只请了李素四人,其中的寓意许敬宗等三人最清楚,换句话说,从今以后,他们四人将成为晋王李治最信任的班底,如果眼光再放长远一点的话,将来李世民去世,李治登基称帝,他们四人的从龙之功将是最大的,升官赐爵不在话下,甚至想把自己的名字添加在凌烟阁功臣画像上,也不是不可能的梦想。
相比许敬宗三人的功利心,李素倒是很淡然。
万里长征走完了多少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步要迈得踏实,不容出错。哪怕离终点只有最后一步,如果在这最后一步时被人弄死,这段长征也算是白走了。
李治如今的处境只能说占据了优势,远远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自古皇帝御驾亲征,留下太子监国,而李治直到现在仍只是晋王,若李世民真有打算决定让李治当太子,在出征之前便应该将李治的名分扶正,迅速将他册封为太子,而不是顶着一个晋王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的监国。
从这个细节能看得出,李世民心目中对太子人选的最终决定其实仍在摇摆犹豫,太子之位对李治来说并非十拿九稳。
李治醉眼斜乜,已有七分醉意,摇晃着身子拍了拍李素的肩,然后打了个冗长的酒嗝儿,李素一脸嫌弃地弹开,使劲拍打着肩膀上刚被李治接触过的部位,不能活了,回家把这身衣裳扔掉。
“子正兄,治一直没好好谢过你,治能有今日,全托子正兄为我筹谋奔走,我心中对子正兄的感激,实在是”李治说着说着眼眶便泛了红,不知道是因为真情流露还是撒酒疯。
“想谢我你就多喝点,喝到墙走人不走的境界,我便欣慰了”李素漫不经心地道。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这家伙灌醉,然后拍拍屁股离开,作为李治的辅臣,李素可以为他分忧解难,为他出谋划策,但不包括忍受这家伙发酒疯。
李治喝得有些高了,闻言顿时笑道:“饮酒何难哉!子正兄若喜欢看我多喝点,我定当从命!”
说着李治端起杯,果真大灌了一口,三两烈酒咕哝哝入了肚。
旁边的许敬宗等三人默默围观,看得两眼发直。
好歹人家也是未来的大唐太子,你这样当面坑人家,真的好吗?
见李治很痛快地一口饮尽,李素不动声色道:“殿下,你喝错了,刚才喝的不是酒,而是水,难道你没尝出味道不对么?”
李治两眼发晕,只觉得天旋地转,醉意愈浓了,闻言一脸茫然道:“我喝的是水吗?”
“没错,水!殿下不觉得嘴里寡淡无味吗?”李素一脸正义地继续下套儿。
李治此时的智商比白痴高不了多少了,踉跄着脚步亲自搬起一坛烈酒,盯着酒坛打量半晌,终于确定是酒后,在许敬宗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双手举起酒坛便咕哝咕哝往嘴里灌,灌了几口后,李治身躯摇晃一下,双手一松,酒坛落地摔个粉碎,接着朝李素呵呵傻笑两声,最后像一根标枪一般,身躯笔直地仰头倒下,彻底醉了过去。
殿内一片寂静,许敬宗三人仿佛被使了定身法似的,目光呆滞地盯着李素,久久无语。
李素反倒松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大手一挥。
“我宣布,王府酒宴到此结束,现在各回各家,走!”
三人:“”
走出晋王府,许敬宗三人的心情仍未平复,每个人脸上带着几分幽怨。
多么珍贵的酒宴啊!正是在未来太子殿下面前争表现,表忠心的绝好机会,谁知事先准备好的千言万语的马屁腹稿还没来得及表演,转眼李素便把晋王殿下灌了个烂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如此任性,让我们满腔忠义何处诉?
李素似乎也感觉到三人幽怨的目光,扭头看着他们,一脸茫然道:“你们这是啥表情?”
三人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裴行俭终归还有些羞耻心,很快脸色恢复如常,许敬宗和李义府二人脸皮比较厚,于是毫不掩饰地露出失落的表情,叹了口气。
“李公爷,您把晋王殿下灌倒,然后扔那里不管他,怕是不太妥吧?咱们要不要回去照顾他?”李义府不死心地道。
李素仰天打了个哈哈:“不必,王府那么多下人,轮不到咱们来照顾,再说,明明是他把自己灌醉了,关我何事?”
李义府依依不舍地扭头看了一眼王府方向,只好悻悻作罢。
四人出了王府,并肩朝城门方向慢慢走去。
“李公爷,下官今日听说了一个消息,魏王泰昨夜长跪宫门,向陛下请求随军出征,陛下已答应他了。”李义府低声道。
李素一怔,随即眉头紧蹙。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知道李泰对太子之位还没死心,主动请求随军出征便是他最后的机会,东征一战时日漫长,没有一年半载恐怕不会结束,这一年半载里,李泰天天与李世民朝夕相处,就算他是个草包怂货,此战寸功未立,但每天鞍前马后服侍讨好李世民,时间长了,很难说李世民心中的太子人选会不会动摇。
“消息确定吗?”李素沉声问道。
李义府肯定地点头:“千真万确,宫里许多人都知道,据说昨夜魏王离开太极宫后,神情很轻松,看来魏王殿下对太子之位仍不死心,急欲在东征一战里最后一搏,李公爷,咱们不得不防啊”
李素沉默片刻,忽然哂笑道:“无妨,不变应万变而已,魏王固然可以每天陪在陛下身边邀宠,可是别忘了,我每天也在陛下身边,他若老老实实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