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只求一世富贵,最开始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等慢慢知道、明德之后,才明白为什么。前世的经验告诉他,想要富贵,就要掌权,就要想办法去做官。参加科举考中进士,一步踏入官场,就向着《道德经》里的那个世界而去。他的心中没有任何天条,凡事要讲个道理,自己要弄明白,就一步一步拾阶而上。他选了这一条道路,其后就身不由己,只能一直走下去。不把他的道理通于天下,他于这个世界就只是一个过客,自己的爱恨情仇就一片虚无。假人也要做真,爱人是自己的爱人,孩子是自己的孩子,朋友和仇人同样是自己的。通不成道理,连这一世富贵都守不住。他只有守住这一世富贵,假人做成真人,才能成为自己,去探索另一个世界。
立言、立功、立德三不朽,当他有这个志向的时候,其实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什么,现在明白了。贤者所言为经,经留给世界,报答这个世界的同伴和自己的后人。贤者所为即史,造福了天下人,即为功。功献给母亲,载之史册。贤者通道理,能够让天下一心,从而成德。德献给父亲,德被苍生。有此三不朽,则对这个世界的人都报答了,从而成圣。
圣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权利。你可以选择成为人,成为神,成为仙,成为另一个世界的任何身份。那个世界是母亲的,《山海经》的世界。《道德经》的世界处处是规则,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想,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这个世界要天下一心而成德。那个世界则随心所欲,任着你的性子来,你想什么就有什么。
洪荒世界一分为二,天地就是父母,人外就是自然。父母手里各有一个世界,人和自然也各有一个世界,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不管信哪个世界为真,哪个世界为假,都是迷信,徐平认为应该是通不出真与假的道理来。那就同时让父母心安,精神世界安宁,去探索自然,让自己的精神世界与自然世界的理合起来。人的世界与自然世界合一,精神的天与地合一,才是大同。大同之世是个什么样子?可能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理,可能世界完全是另一个面目。神话将成为现实,过去就将成神话。
不同的文明,有不同的道与理,来自于不同的大人。人的理来自于大人,自然的理需要自己去探索,去形成自己的理。等到人的理与自然的理合一,实现大同,文明就将成长为宇宙,有了过去和未来,与现在一理贯通。实现大同,世界就换了人间。
徐平明德,是他率军于天都山下大胜党项,立了历史上岳飞的功,感受到了岳飞那为天下之民愿意付出一切的赤诚之心。最终功业未成,亡于中途,对天下终将沦丧的那一声叹息。感受到了临终前写下“天命昭昭”,对这天命的愤怒与不满,看向天下苍生那满心不甘与遗憾的最后一眼。岳飞立的言,就是诸葛亮的《出师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惜功业未竟,其德未成,最终连半壁江山也守不住。
存天理,灭人欲,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其实表达出来的都是一个意思。教导天下之民,为了这个天下,要勇于牺牲自己,奉献自己的性命。性命不仅是生命,还包括人性,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要献出去。
徐平是个假人,他明的是个假德,但那个道德天地却是真切感受到了。假人的本能反应就是作伪,回头再看儒家典籍,满篇都是伪。跟道德合起来,就明白了儒就是伪,文就是伪。周德是文德,其德文过而饰非,全天下都在装着扮演这一个道德。
补天的七色石,到了唐宋道理,用伪就炼不成了。可一,可二,不可三。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再三就是亵渎,自家大人讲道理,但也不允许孩子亵渎自己。
徐平其实并没有兴趣去给张载、刘敞这些人讲《道德经》,讲儒家就是伪君子,他只是要通自己的道理。先要给天下之民,上到皇帝,下到平民百姓,说清楚儒是伪。大人回家问了,治天下的道理不通,大人就在家里看着不走。对徐平来说,就是把家里的大人哄走大家好过日子。但其他人不是假人,得认真接受这道理,大人不在管好家。
这家的大人是真地回来了,这些真人一旦放开胸怀感受天下,就感觉到大人在家。感受到大人在家,就知道徐平讲那些经不是假的,天下的制度、法律等等一切规矩,都可以按着徐平要通的道理来。道、德面前,一切都不是不能改的天条,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只要徐平把自己的理通下来,形成新的制度、法律、道德,形成天下的新规矩。孩子们自己琢磨出来的理论、主义、经典,在大人眼里一点用处没有,要按大人认可的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