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重宰的上官蒙,不但没有被清算,反而依然是百官之首,足以见他在守旧与革新两派之间,是左右逢源。
能有这种手段的人,城府又怎会浅呢?
小皇帝说得还意犹未尽,又在李云棠面前,提了一件知者甚少的轶事:
“你还别说,这上官阁老,倒还真跟那王景略有一相同之处!
云棠,你可曾听说过‘王猛扪虱谈天下’一事?”
小皇帝说的这个典故,李云棠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相传东晋之时,权臣桓温北伐前秦、入了关中,在华阴隐居的王猛听闻此事,便前去拜谒。
他入了桓温的营帐之后,一面捺着身上的虱子,一面侃侃而谈,身位虽卑,指点江山之时却颜无怯色。
“皇爷的意思是?”
上官蒙刚刚在李云棠心中,留下了个心机深沉的形象,因此他不由地往好处去想,接着猜测道:
“难道阁老年少之时,曾与身份尊贵之人交谈,也表现地从容不迫、无所畏忌,从而留下过一段佳话?”
小皇帝白了一眼李云棠,不知道他哪里脑补的这些东西,给上官蒙如此贴金,迫不及待地道出了来龙去脉:
“上官阁老年轻的时候,喜好养犬,有一次丢了只黄犬,过了好几日才找到,其身上已经变得脏乱不堪,还有不少虱子;
他居然也不嫌脏,不辞辛苦的亲自替爱犬清理虱子;其父亲听了,便骂其不务正业;
谁料上官阁老年轻气盛,直接给自己取了个小名为景略,以应对其父所说的扪虱之举;
后来他父亲思量此字不算太差,且与古之名相相同,加上久而久之也叫惯了,在儿子冠礼之后,便真的许他了‘景略’为字”
额,没想到这上官阁老,年轻的时候,倒还是个有脾气的人。怎么现在看起来,却跟躺平了一样。
李云棠边笑边想,再抬头一看,小皇帝已经踏上了汉白玉玉阶,正往乾清门内走去;便不在纠结这个故事,赶忙跟上。
虽然夜色已深,李彧却没有入睡的打算,她先吩咐了荆云海去御膳房叫些暖胃的吃食,而后带着李云棠,来到乾清宫了西侧的弘德殿中。
关上殿门之后,小皇帝面上突然泛出难色,弄得李云棠一头雾水,不知道天子为何变了颜色。
正当他要询问之际,踌躇了好久的皇帝终于开口:
“云棠,我先前为了表示与新政决绝,便许诺了那帮阁臣,说是要替那帮……那帮因妨碍新政被先帝处死的佞臣平反;
再、再将一些恶行构陷在几位顾命大臣身上,并编纂成书,以昭示后人,勿蹈覆辙。
这书中,难免会涉及秦王叔”
这么一说,李云棠明白了,小皇帝知道这个编书构陷的事情,必然牵扯到自己便宜老爹头上,怕引起自己不满。
他当即觉得小皇帝体贴入微,生出一丝感动,而后双手捂着皇帝的嫩手,反过来宽慰道:
“皇爷,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云棠自是明白,他们要口上快活,便让他们快活去。
终有一日,我也让他们尝尝,生前抄家破门,身后万人唾骂,是个什么感受!”
“朕怕你当局者迷,才有此问,你既然这么想,朕也宽心了。”
小皇帝轻吁一口气,像是卸下了重大的担子,接着话锋一转,问道:
“那下一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