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的左侍郎周道崇忍不住出声:“兵部的三位,今日要值夜才留在阁内,阁揆不愿离去,又是为何?”
“还是再等等罢,陛下召我等前来,未说两句便让回去,想必另有深意,等琢磨透了再走不迟。”
“那阁揆细细思量,我等便不奉陪了。”
周道崇这句话说罢,最前头的张明彻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阁门,可天子接下来一句话,却让这几个准备打道回府的阁臣,僵在了原地:
“朕欲将捧辰、拱圣、羽林三卫禁军的兵权,交由懿安太后掌控,上官阁老以为如何?”
说完之后,小皇帝见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六位阁臣,还不忘补上一句:
“六位爱卿不是打定主意要归家么,怎么此时又不愿离去了;朕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晚膳可用,你们早些回去,还能吃得上一口暖羹热菜不是?”
上官蒙暗恼起身的几位阁臣轻视皇帝,又怨兵部官员未做足暗示,两相结合之下,己方数人被弄得下不来台;但事情终究得解决,他赶忙出口挽回道:“陛下,兹事体大,岂可做戏言?”
“戏言?”小皇帝柳眉微挑,起身行至这首辅身边,俯身说道:“朕,可不是戏言!”
这话的余音尚绕在梁欐上,小皇帝已经动身想向外走去,一众杵在阁门处的阁臣纷纷以身为障,拦住去路,请求她收回成命。
一旁的上官蒙反而逐渐看清了局势,他移步到天子近前,点明了破局之处:
“陛下,更讳之事,可以商量……”
一旁站着的一众阁臣。经过这一句提点,才明白问题的关键所在,纷纷出声应和。
而兵部的两位侍郎一位尚书,也是如履薄冰;先前胡新建闭口不提皇帝转意欲转授兵权的举动,就是钱仕林的授意,他们担心内阁其他同僚会将皇帝有这种想法,给归咎到他们身上,才出此下策。反正皇帝总会图穷匕见,也不差他们张嘴。
但现在,事情好像有些不受控制了……
再说门口这边,上官蒙见小皇帝止住了去意,决定用新政的内容,测试皇帝的倾向:
“先帝于科举之中,增加格物、明算二科,实属——”
“离经叛道是吧?”
在一众阁臣惊讶的目光中。小皇帝接下了这句话,但还没完,接着她又补充道:
“朕知道,先帝施行的新政,确实不妥;国朝与士大夫共天下,向缙绅多征税,让那些庶民得利;无异于‘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殊为不智!”
说到此处,小皇帝折往屋内踱起了步子,顺便顿了一顿——这话实在太过违心,饶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说地也有些反胃。
待小皇帝绕屋子一圈,回到几位站着的阁臣面前,她又续道:
“但朕终究不忍心,让先皇背得个如此谥号!
所以,不如以朕的名义下诏,追封因抗争恶政而罹难的忠臣,再将施行新政的贼子之恶行,编纂成书,以昭示后人,勿蹈覆辙!
而你们再拟一个谥号,如何?”
先前皇帝强硬的举动,已经让大部分阁臣觉得此事尤为棘手;现在小皇帝又主动示好,表现得愿意以维持稳定为主,全盘否定新政;先抑后扬之下,阁臣们大喜,自然是无不允诺。
“好!”
小皇帝恐夜长梦多,当即拍板:
“你们现在便分别拟好诏书和新的谥号,朕明日带着册封国公的令旨,一同去母后处,将此事办定!”
接着,平章阁内便传来阵整齐的颂德声;若有不明就里的人在外倾听,还以为君臣关系真的异常和睦呢。
至于李云棠先前私授的一个主意,如今双方已经达成一致,则不需要再用。
但小皇帝却准备用这句话,在太后和朝臣间,埋下一颗钉子:
“列位爱卿,真定候大军不久便要还京,如何处置他的兵权,还望爱卿们,仔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