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朱高煦本来就没甚名气!”
“皇爷,终明一朝,朱高煦不说是家喻户晓,也能算得上官绅皆有耳闻;正是因为太祖英名足蔽日月,才显得他籍籍无名。”眼看天子将要词穷,李云棠嘴上乘胜追击,“皇爷怎么能将因果倒置呢?”
小皇帝一时语塞,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
“时势造英雄,明季丧乱,太祖才可大有作为;如今四海升平,朕就是能将祖宗的基业守成,身后之名也未必能盖得过那工诗属文、晓悟音律的亡国之君。”
“此言差矣!”
李云棠罕见地直接驳了天子的话,并在她反应前又开了腔:
“请问皇爷,如果真的四海升平,先帝为何要冒着几乎满朝文武的反对,强行效仿泰西诸国,来一场翻天覆地的革新?
先帝为何要不远万里,耗资巨亿去远征东吁那个蕞尔小国?
因为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蠢如猪狗,还躺在天朝上国的美梦里,只有先帝及少数有识之士,对世间形势洞若观火。
他们知道盛世之下,早已暗蕴危机,如不居安思危,等到西夷叩开国门,便为时已晚;如不取东吁,则窃据天竺的布列提夷人必将东进,暗地里为祸西南!
当今天下,日新月异,其中机遇,稍纵即逝。
值此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皇爷身为口衔天宪、身当神器的皇汉天子,毕生的夙愿,难道就是当个守成之主?”
“放肆!”
小皇帝双肩猝然用力、卸开了李云棠的双手,而后起身一把反将后者摁在龙椅上,“你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朕这么说话!”
李云棠丝毫不做反抗,任由天子摁着,嘴上更是像没听见皇帝的呵斥一样,续上了刚刚的话:
“我大汉东起大海,西逾葱岭,北抵柏海儿湖畔,南扼缅越诸宣慰,生民四万万之众有余,有这等物阜民丰之地却不思鼎故革新,终究会沦为他国眼中任人宰割的……”
“朕何尝不知泰西各国变化!
小皇帝越听越急,手上猛然用力,指甲恨不得嵌入李云棠的肩肉;听到最后,她一口喝断其话语,而后倾诉道:
“先帝在时,常与泰西诸国如路易、乔治、卡洛斯等国主互通信件,其国中虚实虽然不能全知,也可以略窥一二,我大汉的确在逐渐落后于泰西。
可知道又有什么用?老皇爷乾纲独断,尚且落得个人亡政息,你父王也……”
说到此处,小皇帝顾及不该触及李云棠伤心之事,转口道:
“朕如今政令不出紫禁城,就是想施行新政,也无任何办法。”
李云棠忍着肩上疼痛,强做轻松的模样,揶揄道:“皇爷先前表现得,却像是想也不敢想。”
“朕想!”小皇帝回地十分干脆,眼中的犹疑也一丝不剩,进而反问道:
“那你说,朕身居这紫禁城中,如何君临寰宇,使万国衣冠皆拜于朕的冕旒之下?”
眼见激将法成功,李云棠开始惜字如金起来,只说了一个字:“忍。”
忍?
愣了一下后,小皇帝反应过来,这是要她接受李彧这个名字,思量片刻后,其终于答应:
“好,朕受了此名,然后呢。”
目前,是没有然后了。李云棠暗自想道。
他才穿越几天,这番说辞几乎把原主的脑中记忆与最近恶补的历史知识给用完了。
于是,李云棠只能先替自己解释一番:
“朝堂势力犬牙差互,斗争云谲波诡,我若不深入了解便给出主意,未免有应付和误导皇爷的嫌疑,所以现今应该先多多观瞻,再据实分析;不可妄下定论。”
“好,后日的早朝,你代替荆云海随侍朕旁,以后朝臣所上的奏疏朕也会知会你一声;若是几月之后你还是像现在这般只会说空话,半点有用的建议都提不出来——
那就欺君之罪与今日的不敬之罪一并惩罚,滚去安乐堂吃半年炉灰!”
“谢皇爷!”
李云棠不但不慌反而心中大喜,那荆云海是这位天子的从小的伴当,也是其最为信任的人。
小皇帝愿意换人,就代表着今日这番说辞,成功地影响了她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