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县,每个州县分到灾民手中的银子只有五千两不到,粮食则一粒也没了。
毕竟灾年银子不值钱,粮食更值钱。
五千两银子买成粮食,折算下来,平均能给每位灾民熬三碗米粥。
这便是大明能给治下百姓提供的最后保障,喝完三碗白粥,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由于赈灾银划分不均,西安府的官员们还和据说是岳武穆后人的延绥巡抚岳和打了场口水仗,相互指责对方玩忽职守,当然,大家都不约而同达成默契,不去替赈灾银的事情。
也是胡老爷和岳老爷走了狗屎运,两边对骂的那段时间,护国公正在九州和幕府联军鏖战,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会儿事。
回京后,刘招孙也没看到延绥、西安的塘报。
否则,估计护国公会被活活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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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淅淅沥沥,鼓楼成了行人临时避雨场所。
街面上,一顶顶装饰豪华的官轿冒着细雨快步向巡抚衙门奔去,每顶轿子前后都稀里哗啦簇拥着一大群家丁和小吏,像一条条粗壮的尾巴。
这些官老爷的家丁小吏个个生得膀大腰圆,走路起来横冲直撞,连续撞到了几个行人,显得颇有气势。
鼓楼下避雨的老秦人见了,一个嘴碎的瘦子立即骂骂咧咧起来:
“瓜皮!一群锤不死的货,这么急是要去投胎咧。”
旁边另一个高个儿秦人回道:
“哪是投胎,长安、咸宁、临潼、高陵、蓝田、鄠县的县老爷都来了,晌午还在巡抚老爷衙门前击鼓,没找到武老爷,倒是惊动了胡老爷····”
一个避雨的皮货商人惊呼:
“敢惊扰胡老爷,不要命了咧?胡老爷可是最喜无为而治,最见不得底下人用琐事麻烦。”
“哪里是琐事?上月蓝田乡里都吃人了,你们还不晓得?高陵乡下的女人,五十文就能买到,黄花闺女啊。”
消息最为全面还是个菜农老头,他将装满青菜的挑子放下,夹着嗓子压低声音,然而爱是唾星飞溅,落宰了对面一群听众嘴巴里。
“乡下都成这样了,泥腿子不得造反?”
听到说造反两个字,周围顿时一阵鸦雀无声,接着老头顺手指了指距离他们不远处一群刚进城的流民。
这群流民此刻正蜷缩在鼓楼下避雨。
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些小孩甚至没穿衣服,全部望着屋檐外秋雨瑟瑟发抖。
“天天都有进城的,府兵拦都拦不住,太多了,要不官老爷们急着去找胡老爷呢?”
“要有大事发生了!”
这些流民来自西安府各个州县,其中还有延绥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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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倚靠在鼓楼石柱下,头顶屋檐下不时有雨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鼓楼靠里位置被另一群流民占据,对方身材比他更壮,而且不止一个人。
少年举着把遍身是洞的纸伞,呆呆望着身旁女孩,用那把破伞和自己孱弱的身体,为女孩遮挡风雨。
女孩蜷缩在地上,发髻像一堆枯草,身体骨瘦如柴,因为脸埋在手臂里,看不清她年龄。
两人逃难已有些时日。
远处避雨的百姓不时投来鄙夷冷漠的眼神,一些男人则在他身边的女孩身上不停游弋。
少年剑眉微扬。
忽然,人群蠕动了一下,那个最先开口说话的皮货商人捂着鼻子来到石柱前。
从怀中掏出两个蒸饼,踢了踢少年,目光望向那蜷缩成小兽的女孩。
“喏,吃饼。”
少年看着商人,伸手要去接饼,耳边响起商人讥笑声:
“你叫什么名字?这女娃子是你什么人。”
不等少年开口,商人忽然像买卖皮草一样,熟练道:
“两个饼加二十文钱,把她卖给我,钱现在就给你。”
少年沉默不语。
“怎的?嫌少?那边比她大的只要三十文,这两个饼可是十文钱买的。”
少年昂起头,目光似剑。
一口唾沫啐到那商人肥脸上,米脂方言在周围响起。
“饿叫李鸿基,她是饿妹,不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