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开始呢,怎么也得六月底七月才出梅。”
黄师爷一听眉头一皱,又紧摇了几下蒲扇,仿佛那样才能清热降温一样。
“哎,老夫这条命哦……”
方四维没有继续理他,依旧拿着塘报在研究,黄师爷干嚎了两声见没反应,遂只得怏怏的收拾起心思,把注意也放到报纸上。
塘报上主要有两条消息,对于他,乃至六合县来说很关键,一条是即将重修的南北大通路正好就在邻县,第二就是江北三县经济区,正好也有六合县。
尤其这个经济区,让方四维一下陷入深思,这不禁让他又想起了邬阑的赛马场,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黄师爷见他老是紧皱眉头,又半天不说话,心知他在焦虑塘报上的内容,想了想,对他说,
“如今只是廷议过了,真要落实下来还早,所以无需担忧,顺其自然就好。”
方四维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里还带着迷茫:“怎么顺其自然?”
“按部就班清丈田土,公田放领照常推广下去。”
方四维眼珠转了转,终于有了些表情:“说的对!不管怎样,坚持做着,总归是没错。”
“至于经济区嘛……这老夫就得问问你了,为何不直接去信给邬家丫头问?”
何苦自己一个人冥思苦想,一时半会又想不通,何苦来哉?
“我老觉得就只差了一点,那么一点点,就能想通了……”
黄师爷只得眼皮一翻,送他一个大白眼。
“算了,老夫找冰块去……”不在这跟你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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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外五里,西陈,
这里本来有一条不起眼的巷子,可自从抚莱阁开张之后,这条小巷便不再寂寂无名,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只是如今,一切又回到了它原本的模样,就像喧嚣之后,伴随而来的总是寂寥。
曹家的宅子就在抚莱阁旁,两家也是邻居。
过去总是嫌抚莱阁吵闹,火锅味又重,可如今一安静下来,反倒有些想念了。
园子里有一座堆叠出来的假山,山势不高但颇为险峻,若是沿着山旁的缓坡蜿蜒而上,也能登顶。半山上,架了一座四角小亭,四面竹帘半垂,亭里只有一方石桌和四个石墩,石桌上放了一支官定的旧陶笔洗,里面盛着清水,浸着几颗色彩妍丽的雨花石。
这些雨花石的纹理、花色各不相同,妙就妙在搭配相宜,清水微微泛起波澜,仿佛这些个石头就有了生命一样。
曹淓毓坐在亭间,普普通通的一身细葛道袍,腰间系一条绦环,腿翘着,露出脚上一双云舄。他埋着头,飘巾的两条细带垂了下来,正好扫过他怀里那只大橘猫的肥脸上。
大橘猫懒洋洋的蜷在他怀里,周遭任何东西都打扰不了它,只是曹淓毓就有些受苦了,湿溽的天气里,那怀里就跟抱了一个大火炉一样。
“你说你老赖在我这算个啥?找你家铲屎官去啊……”
他自说自话起来,仿佛生怕这只肥猫赖在他这儿不走了。
“好好好,你不走是吧?我还偏要让你走……这样吧,本公子好人做到底,把你送到京城去找你的铲屎官,如何?”
橘猫连眼都没抬一下,
曹淓毓抬起头看向某处,眼神却并不对焦,他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捕捉某种熟悉的味道。然而空气中饱含的水汽黏在鼻腔口腔里,似乎也让嗅觉味觉都丧失了。
没有一丝风吹来,周遭静的连虫鸣鸟叫都鲜有。
然而橘猫却突然有了反应,它动了动两只耳朵,睁开了一半眼睛,嘴里还发出‘喵呜……”的细细叫声。
稍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山路上,在半山亭外不远便停下,而后向亭内一拜,禀道:“主子,六合王家家主王大龙求见。”
“请……”
“遵命,”来人说完便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山道上又一次出现两个人影,这下橘猫就没多大反应,又趴回了曹淓毓的怀里。
两人来到亭外,做短暂停留,而后其中一人便躬身进到亭内……
其实这人也没有耽误太久,不过小半个时辰之后,复从亭间出来,然后随之离去。
此时天色渐暗,曹淓毓起身离开了四角亭,回到了园中自己的书房。荃叔早已等候在此,见主子回来,于是说道,
“主子,南方省我德善堂旗下的票号、钱庄及典当行已开始往南京解运白银,北方几省要稍微慢一些,不过也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解运。还有……”
“京城那几家帐局现在情况如何了?”
“已经妥了,只是,京城目前最大的问题恐怕是缺银子,当然也可能只是短期受影响。”
“缺银子……那也是好事。”
“主子,这王家信得过吗?”
“呵,只要够聪明就行了。”
“主子……老奴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你怕这次玩得太大?收不住?”
“呃……老奴不会干涉主子做任何决定,”荃叔不由暗暗叹气,这次何止玩的大,简直就是压上了全副身家。
“那……京城还去吗?”
“去,后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