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两句就径直往后宅去。弄得张伯也一惊一乍,半天才搞清楚她要做啥。
到了后宅也是,如一阵风刮过,里里外外就像花瓣落英缤纷一般,下人们只见一阵风呼啸而过,然后发丝飞扬,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艾有为也被突然回来的邬阑给搞蒙了,见她又是翻箱倒柜,又是挑挑拣拣……姑娘这是要干嘛?
邬阑终于挑出一件袍服换上,又不知从哪抽出一顶幅巾,胡乱束在头上,一通瞎捣鼓好不容易才理顺了,还多亏了艾有为帮忙。
现如今都流行将男子袍服改小后穿着,而后头上戴幅巾,其实也不分妇女还是女孩,都喜欢这样。起初只是在江南地区流行,如今京城女子也流行这样打扮,虽是男子样式,可并不刻意遮掩女性特点,况且还有很多变化,并不限于男子着装的刻板形象。其实这样还蛮好看,至少邬阑很喜欢这么穿。
抽空艾有为问道:“姑娘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吗?”
邬阑顾不得给她解释,只是叽叽咕咕说了一通,艾有为也没听明白,还想问清楚呢,发现邬阑早已经跨出了院子。大门外,张伯驾着马车已等候在此。
出了大门,邬阑又迅速跳上马车,而后张伯吆喝一声,马车便向胡同外驶去。
走的是半边河街直达东长安街,过长安左门、长安右门便达千步廊以西的五府办公之地,除了五府还有太常寺、通政司及锦衣卫衙门,都设在此地。
邬阑一路来并没看见小火所说的兵马司的人,到达时,通政司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倒是有寥寥几个兵马司模样的人站在不远处。而聚集的人中,有一些好事居民,还有不少其他衙门的大小官员,甚至京城各报馆的人也有不少混在其中,其中就有《北商报》的‘记者’。
张伯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十字街边,她就在车里向外观望。
京城很多报馆,诸如各省提塘报馆,各类京报馆,都对通政司熟悉无比,朝廷邸报就是由此下发至六科,再由各提塘官转抄。但通政司的职能并不只限于此,凡四方臣民上实封反应情况,提出建议,申诉冤枉或检举不法等事,通政司都要在登记本上写清楚缘由,再带状子奏闻……这便是通达下情的职能。
邬阑见通政司门外确实有一群百姓模样的人,男女老幼约三十多人左右,而通政司已有左参议一人出来接待。人群为首者乃一耆老,正伏阙陈请,虽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单看他精瘦的身板和粗壮的四肢,俨然是长期做苦力之人。
左参议手中接过他呈上的状子,略扫一遍之后再折好,听完陈情后又与他说了几句,像是在安慰和答复。随后这群人便再次伏地磕头,神情间既含焦虑也有感激,甚至已有妇女孩子在低头啜泣。仿佛只有这样,他们往后的生活才算有了保证。
邬阑坐在车里,静静关注着外面发生的一切,脸上神情却是越来越凝重,她隐隐猜到了这一群人来自何方和来诣阙的目的。
半晌,她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显得既无奈,又愤然。无奈,是这一群人都是苦命人,如果所料不错,他们便是来自漕运最底层的漕工和漕民。
而愤然,却是对着像漕运总督这样的大官。一个正三品的封疆大吏,手中权力无边,却带着一群苦命人来京城诣阙上诉?这怎么听都像天方夜谭。
漕工进京诣阙,无非是想请求禁止陆运而保漕运利益,这位却是隐藏自己心底最阴暗的勾当,将它美化成为民请命?这不是裹挟民意为己谋利又是什么!
不用猜也可以想象得到即将掀起的舆论会导向哪里,而且这一波舆情极有可能会延续很长时间,直至举行廷议。邬阑在后世本就是网络红人,深谙舆论给人带来的压力,所谓三人成虎,即便高高在上皇帝也不可能完全漠视它。
况且明朝也是言论相对宽松的朝代,臣子都能公开批评皇帝,何况诣阙?这本就是朱元璋定下的祖制。
能想到利用舆情来达到目的,这位漕运总督不简单!
邬阑觉得心情有些不好,未来的诸多不确定性,又让她感觉迷茫,甚至有些想打退堂鼓。此时的她,完全没了去年在应天敲登闻鼓的那股子冲劲儿。
末了,她央央的对张伯吩咐道:“走吧……”
张伯听到她的话,想了一会,又问:“姑娘想去哪里?”
去哪里?对邬阑来说,这又是一个看起来简单实际却很难做到的难题,她想回她曾经来的地方……
此时她只感觉惆怅万分,却又无法排解,只有道:“去广和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