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人,往往不禁念叨。
李修刚和林黛玉说过的夏守忠,就在外城门堵住了李修的去路。一个小黄门过来自报家门,请正和冯紫英寒暄的李修,前去一会。
李修皱皱眉,与內侍打交道过多,恐对自己声誉不好,再说你夏守忠不同于戴权和裘世安,你是后宫的总管,替天子守着三宫六院的內侍,我与你结交,可不是便宜事。
毫不客气的推了他:“按说不该我说,可是外城可不是公公们该来的地方,更何况还要见人会客。需知内外相连是大忌。”
小黄门笑着说道:“李公子与戴内相不也是经常的见面么,怎么到了我们老爷面前,又要摆出不便交往的样子?”
冯紫英笑看李修,麻烦这就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李修叹口气,小黄门的话里有话,暗暗的给自己下钩子,不能上他的当。
“戴总管是看守在下的人,他不来找我是他的失职。据我所知,夏总管是后官总管吧。”
小黄门矜持的点点头:“夏老爷正是后宫大总管。”
“那就妥了。”李修反将他一军:“是哪位娘娘看李修不顺眼,再次禁足我了吗?学生尊懿旨,这次被囚在哪里?”
小黄门愣在原地不能作答。
李修跳过了夏守忠,直接说接旨,你要是没有那就是私下会客,我一句话不说,你自己都要回去,违了规矩不是闹着玩的。
你要是说有,嘿嘿,甄家的女儿,可还不是后宫的人呢,她怎么可以对我下旨。
何以断定夏守忠是为甄家女过来找自己呢,李修身边不知何时跟上来周全,其实也是周全一直盯着李修的动静,见他要回书院,跟上来一起走,谁能知道放火的是他,还以为他一直跟在李修的身边。
有了周全在身边,李修想知道夏守忠的根底不是难事。
先前一直是太上身边的秉笔,太上退位后,将他安排到了后宫,当今几次想动他,都被太上以习惯夏守忠的服侍为名,挡了回去。
以此可知,夏守忠是太上的心腹,他避开内城在外城等着李修,不是为了甄家的事,还能是为了谁。
何况,李修可不想上太上皇的船,那条船上挤满了勋贵人家,根本没有他的落脚之地,傻了才会跟着他们走。
小黄门悻悻的回到一架马车前,隔着车禀报了消息,那车掉头向李修这边靠了过来,车帘掀开,一位满头银发颌下无须之人,笑眯眯的看着李修。
周全赶紧给李修递话:“这位就是内宫总管夏守忠夏大人了。”
冯紫英和李修只好行礼。
“是咱家失礼在前,两位小郎君不必和我个老糊涂一般见识。”
冯、李连说不敢。
“李公子。”
“学生在。”
“咱家不是有意为难你,也是咱家受人之托,总要还了一份人情。体仁书院不能败,你看如何?”
李修不得不苦着一张脸回话:“草木书院也败不得呀。”
“你可想过,体仁书院一败,就要有人人头落地。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结个善缘,路也往宽处走走。”
李修心中打个弯弯绕,抬首笑言:“西域路太窄,我敦煌苦无粮食,内相可能给走宽了?”
夏守忠点点头:“原来如此,想必你得了天恩允诺,咱家也确实争不过。不过,咱家好礼佛,敦煌有真经万卷,咱家捐个香火钱,修座小庙如何?”
李修拱手称谢:“再捐个书院更好了。”
“你倒是会做生意,如此说定了吧,自会有人去寻你办这事儿。”
冯紫英和周全听得一知半解摸不到头脑,只听夏守忠又说了一件事,这次他俩倒是听明白了,可又不敢胡乱揣测。
夏守忠放下了车帘说道:“贤德妃不日要去圣恩寺拜佛烧香。”
李修恍然不觉的样子,让夏守忠很是满意,吩咐人驱车离开。
目送后宫总管夏守忠走远之后,冯紫英才敢问出心中的疑惑。
“怎么体仁书院输了就要死人?”
李修又给他讲了一遍博学鸿词科的典故,冯紫英恍然大悟:“原来真是坊间说的公器私用啊,这可是大罪,他家几辈子的富贵算是到了头。”
李修可不怎么有兴头,太上皇当年独宠甄太妃,下江南四次是甄家接驾,不信太上看不出甄家的事,不过是爱屋及乌舍一场富贵给他家罢了。
今朝天子偏要拿他家开刀,自己又做了天子手里的一柄刀,不被人记恨才怪。夏守忠这次客客气气的来,不过是先礼后兵。体仁书院不输,还有个教化有方的遮羞布,要是真输了的话,甄家废国之文华的罪名,可不是抄家能判的住的。弄不好真如夏守忠所说一般,真是有人要掉脑袋。
周全看出李修心中的不满,替他想想也是冤得慌,一个是敦煌世家,一个是江南望族,八杆子够不着的两家,偏要李修提刀去杀人,心里怎么能够不恼怒。满朝文武勋贵天子不用,用一个秀才来打头阵,怎么盘算也是个随时可弃的子,只有傻子才会沾沾自喜。
“公子。”
“嗯?”
李修收了心思,等着周全的话。
周全笑脸盈盈:“我想去趟贾家,您看可好?”
李修直摇头:“我可不想替他家传什么消息过去。”
周全笑得更欢:“那我传到王家怎么样?”
李修吃了一惊,瞪着周全问他:“王家和你有仇?私窥宫闱行踪,可是大罪。夏守忠就是要害我,才故意的这么说。”
冯紫英锤了一下自己脑袋,躲一边去发闷,都是什么人呀,心眼也忒多,我还以为夏总管是想借李修的嘴给贾家报信呢,原来是明着给李修挖坑啊。只要贾家的人出现在圣恩寺,这口黑锅一定是要李修来背。到时候搓扁还是揉圆,一准给甄家做垫背。
周全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轻声的说道:“还真是有点过节,请公子给我这个机会,周全必有后报的。您且放心,决计不会牵扯到您的身上。”
“这叫什么话。”李修有些不高兴:“你我也是朋友,怎么能让你独自犯险而我获益呢。你且去做你的事,我把这盖头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