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的话语，为了活命，骨气和尊严已经掉落一地，可就算是这样，副连长注意到在伪军的话语喊完之后，身边有不少弟兄似乎是在犹豫。
这也难怪，在这敌后和耗子一样藏着的日子实在是艰苦，一日两餐都管不饱不说，还要随时冒着被鬼子围剿杀头的危险。
这支国军队伍里边，除了这副连长当初是中央军的军官之外，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地方军阀的士兵，心中的坚定未必有多少。
副连长大骂道：“你们都想什么呢？都让猪油蒙了心了？咱们是中国人，这些狗日的小鬼子侵犯咱们的国土，杀害咱们的同胞，难道让咱们过去给他们做狗，让身后的中国同胞们戳着脊梁骨痛骂吗？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跟老子离开这里，咱们先躲进深山，以后总有机会和主力部队会合的！”
副连长大骂过后，扭头率领队伍离开，当然，人心不古，还是有十几人留在原地。
这让副连长忍不住悲哀，这些可怜的家伙，为了活命宁可选择当亡国奴，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副连长没有组织火力反击，他也根本没有这个资本，从前线溃败下来的时候，这些士兵们便已经丢盔卸甲，手上的枪支没有多少。
根本无法与小鬼子进行作战。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带着这身后的几十人继续逃亡，唯一的坚持也只是不落在日本人手上，当汉奸走狗而已。
逃了几日，副连长最终带着自己的队伍躲进了二龙山，这才暂时避开了日军的围剿。
可队伍却是人困马乏，逃了几日，甚至连水都不曾喝上一口。
副连长带着队伍在二龙山的山区寻找食物，大家挖野菜，甚至是吃树根，最终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副连长无奈之下带了队伍，在鬼子离开之后赶到山脚下的小村和孙家沟一带。
“乡亲们，我们是和鬼子一路作战退到这里的国军，我们已经逃了几天几夜了，连口水都没有喝过，乡亲们，给我们口吃的吧！”
副连长攥着拳头，红着眼睛，向小村与孙家沟的百姓们开口。
可副连长终究是欠考虑了，处在这敌后村庄的村民们的日子同样不好过，甚至也在吃树根挖野菜。
那老村长求饶道：“官爷，求求你们饶了我们吧！这小鬼子天天来村子里抢，鬼子抢完了二鬼子来抢，家里哪还有吃的？我们每天种地，可到头来还是得靠着野菜树皮为食啊！”
百姓们的饥荒面瘦，足以证明老村长所言不虚。
副连长惨笑着摇了摇头，又下令带着队伍重新返回了二龙山。
可没过几天，副连长突然收到消息，说手底下有十几位弟兄冲进了小村与孙家沟抢吃的，据说还打伤了村民。
那排长带着队伍，抢完百姓从村子里返回山上，见了副连长，顿时大喜道：“这些个没良心的百姓们，连长，他们家里分明藏着粮食呢，你看看，还有一袋谷子呢！”
连长气的一脚将排长踹翻在地，掏出枪顶在他的脑袋上大骂道：“妈的，我们是兵，你这样和土匪鬼子有什么区别？”
排长懵了，他被踹翻时，袋子里有些发黑的谷子落了一地，排长跪在了地上，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手将散落在泥缝间的谷子抠出，一面流泪道：“连长，俺能有什么办法呢？俺们排有好些个弟兄已经饿倒了，四五天没有吃过东西了，眼看着整个人都浮肿了，再不吃点东西，怕是就要熬不住了！连长……”
副连长的身子颤抖着，终究是没能扣下扳机，默默地缩回了持枪的右手。
当初的路是他替弟兄们选的，可现在想来，眼见着到了山穷水尽之际，恍惚之间，他也忽然有些质疑起自己当初的选择，那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县城里的鬼子还没有忘记副连长这一支残兵，不久之后又来进行扫荡，小村与孙家沟的村民却没有给副连长一行通风报信，日军直接从小村与孙家沟同时封锁了副连长一行的去路。
最终靠着几个弟兄拼死断后，副连长这才带着自己的队伍，搀扶着几乎快要饿晕的同伴，继续往深山里扎。
没有人知道前方是否还有希望，大家能听得到的只有身后越离越近的枪声。
这时就连副连长似乎也有些质疑起来。
一道声音似乎在他耳边回荡：
放弃吧，投降吧，只要扭头走回去，一切的饥饿和艰苦就都没有了，快要坚持不下的弟兄们也都有救了，大家可以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又何必在这里坚持呢？
可另一道声音还在咆哮着：
宁死不做亡国奴，中国人有中国人的骨气，绝不可能给小鬼子当狗！
挣扎了半晌，副连长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带着部队继续前行，而那个方向正是野人山。
……
……
“团长，枪声停了好一阵子了，你看会不会是……”
方胜利的话没有说完，那是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周卫国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先前看过地图，二龙山一带，除了小村孙家沟之外，唯一的生路，只有向西的野人山一带，从那里通过，再往后有一些村子，从先前枪声的变化判断，这支滞留在二龙山上的抗日队伍应该就是在往野人山的方向逃跑。”
“团长，那野人山荒无人烟，山间常有毒虫走兽，他们要是选择那条路，怕是未必能活着走出来，外加上刚才枪声都已经停了……”
周卫国道：“不管怎样，一来这支队伍是咱们自己的队伍，二来这支队伍能够留在敌后和日军顽抗到现在，就冲着他们的这份毅力和坚持，哪怕咱们最后只能见到一个活人，这趟也值了。”
“要是一个活人都见不到呢？”方胜利问得直白。
“那就杀上一批鬼子，替他们报仇，然后为这些弟兄们收尸！”
“好，卫国，我们都听你的，就这么干！”方胜利坚决道。
周卫国下令道：“出发！咱们从野人山西向进入，迅速与这支队伍汇合。”
“是！”
队伍迅速向二龙山左翼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