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什么跑?看不到庄稼要收割了吗?回去,勿忧!”襄阳县野外,一名夏军小校拦住了欲乘船跑路的农人,道:“武人打仗,关你们甚事?回家待着。”
大驿道之上,两万余威胜军步卒正在快速行军。
他们用眼角余光看着田里即将收割的稻谷,很是神奇。
灵夏亦有稻,但很少。军中发给大家的米,一般都是粟米。粮行挂出的所谓“米”价,也是指粟米的价格。
山南东道八州之地,以稻麦轮作为主,夏收小麦,秋收水稻,农获较丰。
在这些州县里边,襄、唐、邓三州大概是开发程度最高的。
唐州有“马仁陂,在县(比阳县)北,灌田万顷。”——能灌田万顷,水量必须要足够丰沛,夏州开一渠,只能灌数百顷、千余顷,水量不够,没办法。
襄州有长渠,“引鄢水灌田,田皆为沃壤。”
山区就比较落后了,均州与金、商一样,刀耕火种的比例很高,耕作技术非常落后,与山南西道的巴南诸州比较类似,蛮、獠众多,民间信巫鬼,风气与汉地差异不小。
郢、复等州,开发得也不错。但潜力完全没有发挥出来,原因无他,人口太少。
但土地众多,水量丰沛,只需整饬一小块地方,灌个万把顷地,就能养活全州百姓了。
可真是一块好地方啊!
折宗本骑在战马上,以他处理政务的经验而言,这里发展的潜力极大,但需要花费巨大力气开发整饬。
之前请教了一下幕僚,得知“汉南诸郡,常患江水为灾,每至署两漂流,则邑居为垫。”
不过那是百年前,现在看来,情况好了很多。至少有部分地方的水利设施完备起来了,如果继续开发的话,焉知不是一块钱粮重地?
户口增多以后,就继续向外开发,乡里村落渐渐变多,感觉比关中更有前途。
不过还是老问题,南方人太少了,不如关中、河南、河北稠密。
“派往宜城县的使者回来了没有?”折宗本扭头问了一句。
谷城令敬道一夹马腹,马儿飞快地奔了出去,他吓得面如土色,大呼小叫。
军士们轰然大笑。
两名骑手一左一右追了上去,忙活一番后,拉着敬道的马缰回来了。
“回折帅。”敬道喘了口气,脸上满是后怕的表情,只听他说道:“尚未回来。”
使者是他派出的,敬家老仆,经常参与机密之事。
“这江汉之地,奔马速度竟远不及关北。”折宗本叹道。
水网密布,沼泽众多,老林子随处可见,驿道破败不堪,且少得可怜,出行多靠水路。折宗本打了一辈子仗,算是见识了。
将来若攻南方,还是得靠步军取胜。可能还需要水师,襄阳就有一支,但北方也就朱全忠的水师规模最大。
女婿多年前建过所谓的水师,但至今只有两艘船,也就只能抓一抓逃税的商徒,派不上大用场。
“敬县令可愿随老夫去唐州?许你泌阳令之职。”折宗本突然问道。
“求之不得。”敬道喜从天降,自然连声答应。
谷城已经开门迎降,虽说在这个年月实属寻常,但终究让上位者心里不喜。泌阳是唐州首县,能去那里当官,自然比继续留个谷城要好。
不过为何是唐州?
敬道眼珠子转了一圈,心里不断品咂这句话的意味。
“汴州敬翔,与你可有关系?”折宗本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
“自然没有。”若非马术不佳,敬道都要指天发誓了:“敬翔自称平阳郡王敬晖之后,然多半是冒称。河东敬氏族谱,并未有此人之名。”
折宗本点了点头:“朱氏老奴,料想也不是名臣之后。”
敬翔这人,做事也太勤谨了一些。经常夜不能寐,忙到很晚,朱全忠都劝他休息,敬翔自言在马上可以稍稍休息一会。
为了公务忘记吃饭,那更是家常便饭了。
朱全忠还经常发脾气,别人不敢劝。敬翔不直接劝,而是迂回启发,从不相干的小事讲起,让朱全忠自己醒悟。
做事做到这种地步,让人叹为观止。
这种人,若是自己下属,当然很好。可朱全忠是女婿大敌,折宗本自然不喜,唤他一声“朱氏老奴”,很明显地表露了他内心的看法。
“若襄阳之事顺利,老夫便要去泌阳了。”折宗本感叹了一声:“劳碌命啊。”
唐邓随节度使,嘿嘿,这节度使是那么好当的吗?
怕不是甫一赴任,三州之地就战火熊熊,无月不战,无日不攻,折氏子弟,又有几人能活到最后安享富贵呢?
“襄阳之事?”敬道抬头看了看远处高大的城郭,开始了疯狂脑补。
折宗本懒得管他在想什么,他现在的目标是赵匡凝。
小江口之战俘获了一万七千众。折宗本将其中临时征召的土团乡夫放回去了,实在没啥用,都是农闲时训练的田舍夫。枪术、箭术水平很一般,他根本看不上。
剩下的都整编了起来,目前威胜军已经膨胀到了两万人,其中步军一万八千,骑兵两千。
人数是大大膨胀了,但战斗力却断崖式下跌。不光是山南东道降兵本身技艺荒疏的因素,也有人心未固的影响,还需要时间整顿。
“抵达襄阳城下后,立刻扎营。”折宗本下达了命令。
……
“雀儿你还敢来见我?”襄阳赵府内,赵匡凝看到孤身前来的赵岑,勃然大怒,道:“你也是赵氏族人,为何降夏贼?先父在世时,可亏待过你?就连汝妻,亦是先父帮忙说上的,你怎么敢降?”
“大厦将倾,非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