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年来,在俺刀下的狗官和劣绅,也算是数之不尽了。可是李兄弟,你在武昌……却与此等人媾和……”
他说到此等人的时候,手指向孙之獬:“祸乱国家和天下者,不正是这些人吗?与这样的人媾和,就为了翻了这大明,那么……你李兄弟岂不成了第二个大明皇帝?与当今这昏君又有什么分别?现如今,这样的狗货却在你的身边,在如此危急的时候,奢谈什么教弟兄们拼命,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这道理,俺可以说,俺这几个干儿子可以说,你帐下几个兄弟也可以说,哪怕是你我身边的亲卫也可说!因为俺们说去拼命,是当真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着刀子去和人血拼!”
“可他是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一个狗屁的腐儒,平日里跟着昏君作威作福,欺压俺们这些劳苦之人,等到那昏君也容不下他了,他便投了你,奢谈什么拼命。这十年来,他这样的人,可有拼过什么命?他自跟了你左右,又可曾流过什么血!”
这般一说,李自成一时无语。
张献忠则继续道:“俺他娘的是个粗人,没你们这么多心思,俺做过顺民,也做过逆民,若是将来还有机会,便是皇帝俺也敢做,可只一条,却决不容这样的狗货左右俺和俺兄弟的性命。俺当初带着人到处杀官,可是和他们说了的,要带他们寻一条活路,现在生死就在旦夕,还有什么可说的?”
“弟兄们,这厮要劝咱们和官军拼命,那好的很,他自己拼命便是,都跟俺来,咱们投官军吃肉汤去。”
张献忠一吼,艾能奇与孙可望顿时响应,其余之人,亦纷纷欢呼。
张献忠翻身上马,见有人想要阻拦,虎目一瞪,大喝一声:“谁敢拦俺!”
此言一出,那几个李自成的亲卫顿时垂头丧气起来,忙是侧身让开道来。
张献忠再不多言,再不回头地引兵而去。
此时,大营一片混乱。
到处都是败兵。
崩溃的流寇争相践踏,已是哀嚎四起。
孙之獬眼看如此,心下又慌又急,便忙上前道:“主公,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至此,不妨先走,回了武昌再作计较。”
此言一出,李自成身边众将已露出了愤慨之色。
平日里就看你不顺眼,现在说是先跑,可不是说带着弟兄们撤退这样简单。
如今各处都是混乱,一旦要落荒而逃,那么谁来断后?况且这里的马匹不多,那么又让谁骑马逃走?
本质上,这等于是让李自成抛弃自己的弟兄们苟活了。
李过最怒,他是李自成的亲侄子,自打李自成招揽了这些读书人,他便一直憋着气,可此时已到了生死关头的地步,于是他再也忍不住的一把揪住了孙之獬,怒骂道:“拼死你不敢上前,要逃你倒是想随着俺叔跑,张叔父说的不错,与你这样的人勾连一起,是什么好汉!”
孙之獬大为惊恐,慌忙求饶。
李过越发看不上这等人,气得直接一脚将他踹翻。
却在此时……一队铁骑,已如旋风一般,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杀奔而来。
终于……他们来了。
精锐的铁骑,无人可挡。
实际上,也没人有心思去挡。
片刻之后,团团的铁骑便已将这里围住。
他们倒是没有提刀杀人,只是很快,有一个骑兵带着十几个人马上前来。
此人,大家都认得,却是李自成老营的一个首领。
这首领道:“李大哥,官军教俺来劝降,他们说了,当初谋反,非我等之罪,乃天灾人祸的结果,若是愿降伏,今日还认咱们是大明的子民,过去种种,尽可既往不咎,只是……过了今日,还要做逆贼,从此之后,便是不共戴天了。”
李自成此时只觉得五内俱焚,看着外头磨刀霍霍的铁骑,随时蓄势待发,沮丧道:“明日?还会有明日吗?我等今日若是不降,怕是活不过今日了吧。”
“不。”这首领道:“他们的意思是,今日若是不降,便可放不肯降的走,今夜子时之前,断然不会发起攻击,只是过了今日这机会,往后便是你死我活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
所有人面面相觑。
李来亨等人更是大惊失色,这哪里是官军的作风?
李自成听罢,眼眶却已红了:“万事休了,万事休了!”
李过道:“叔父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就真的万事休矣!”李自成感慨道:“难道这弦外之音,你还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