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脉,今上爱惜羽毛,必然不会太过苛责言官。
心中有了主意的言官,瞬间腰板子也硬了起来,各自准备清清嗓门,来一场大明第一谏,不将大明自李善长之后第一奸臣骂死,誓不罢休!
然而此时的科道言官,则内部意见发生了分歧,其中有人暗中示意同僚,暂且莫要急躁,当徐徐图之。
遂言官在此时,皆迟疑一旁,未敢轻下决议!
他们可并非愣头青,每个科道言官,最少也是在其他岗位,任期满后,再行迁至都察院及六科等衙门任职。
至于说初出茅庐之人,则根本不会予以科道重任,新科进士,若想成为科道官员,首先礼部铨选便不会应允。
正在科道言官、以及翰林院清流迟疑之时,杨廷和伏地而拜:“臣杨廷和启奏圣人,廷和本庸人之姿,仰赖大行皇帝仁德,不弃臣无能,授以一品之厚禄,参赞机要之职。
今骤闻犬子不法,假借臣之威名,借阅国家典籍不归,细思之,盖此乃臣昏庸无能所致。
廷和老迈昏阙,已然不堪重用,伏惟圣天子念臣略有薄功,允臣致仕还乡……
杨慎大罪,当处之以刑,不然无法一振新朝纲领,乞求圣人明鉴千里……”
朱厚熜此番做法看似恩待,但杨廷和久经宦海,这等小儿伎俩如何能够瞒得过他的法眼?
朱厚熜之法无非就是将他放在火上炼烤。
不然,何至于他加官进爵赏特权,连儿子都从翰林院编修,晋升翰林院侍讲,还直起居。
要知道明朝自宣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无人担任直起居一事,如此也就无《起居注》一说。
时隔多年,眼前这个少年天子,突然让杨慎直起居。
这并非恩典,乃是实打实的陷阱罢了!
自汉孝武皇帝时有《禁中起居注》伊始,历代都偶有《起居注》流传,直到北魏孝文帝太和十四年始置起居令史,另有修起居注、监起居注等官,侍从皇帝,负责天子言行起居记录,为后世皇帝为鉴。
皇帝起居注有内外之分,皇帝入后三宫时,则由女官记录天子所有言行举止,包括临幸之事皆记录在案,此谓之“彤史”,掌记宫闱起居之事。
譬如万历皇帝曾私自临幸妃嫔,若非彤史记录在案,则朱翊钧必不认账,朱常洛日子更惨。
而朱厚熜所言杨慎直起居,则是负责外起居注,随皇帝出入前三殿,以及文华,武英殿等,且原则上是不允许跨过乾清门。
然除后宫以外,起居官则需随时拿着纸笔,跟在皇帝,向使皇帝是要如厕,起居官也需在一旁,如同宫侍一般,侧应一旁,等待皇帝召见。
如若不然,假使皇帝如厕之时,突然说出一句至理名言,或者做出一首诗赋,乃至于想出一套治国良策,则天下无人知晓,此策出自何时何地,成为一件历史悬案。
是故凡为直起居则,皆为天子心腹肱骨,负责顾问之权。
执掌着,原先内阁大学士,尚未有今日这般权势之时工作。
而朱厚熜甫登大宝,不过数日,连朝臣都未曾认清。
杨慎何人,其有何能力,其秉性如何,朱厚熜一概不知!
却将此重要岗位,常伴帝王身边,备咨顾问之职,授予一个是敌是友尚且不知之人,其动机足以令人深省。
天家无小事!
即使皇帝咳嗽一声,百官也得再三细思,皇帝这声咳嗽,是感冒,亦或有话吩咐,或是觉得此人之言,是否有所不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