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云见众人坐在客堂之中皆陷入沉默,她都觉得压抑得难受,仿佛有重物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
她四月上旬随徐怀离开汴梁,虽说她跟随在父王身边很努力的学习军政、努力了解当前大越所面临的形势,但毕竟才两个多月,她完全想不到形势竟然已经恶劣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徐怀跟景王赵湍拱手说道:
“臣这次北上看丹朱岭形势,看到流民遍野,而州县却拿不出粮食赈济,以致好些瘦骨嶙峋的民众看到我们一行人停下来吃食,也虎视眈眈欲上前来打劫,臣才陡然意识到形势大坏,河东难恃,接下来该怎么办,还需要殿下与钱郎君、朱沆郎君、乔大官好好思量……”
徐怀也不说他对当前的恶劣形势早就预料,只说是这次北上惊觉,这样也能叫钱尚端、乔继恩等人好受一些。
而这次他将遮掩众人眼睛的最后一层迷雾扯下来,将当前的真实形势血淋淋的揭穿在众人面前,但后续应该怎么做,他也没有急着去多说什么。
一方面如此恶劣的真实形势,众人消化需要时间;另一方面最终的主意,得景王赵湍来拿,得让钱尚端、乔继恩他们帮着出谋划策,不能他将所有的话都说了。
再一个,钱尚端、乔继恩他们不是蠢人。
他们是有自身的局限性,同时也不像徐怀能以果推因,对未来难免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与奢望,总是会无法避免的将事情往好的一面去想,摆脱不了“好谋难断”的弱点。
徐怀这时候将残酷的真实形势揭开来,相信钱尚端、乔继恩他们必然会有自己的思考。
当然了,钱尚端、乔继恩、张辛乃至包括景王赵湍,之前也只认识到太原是赤扈人挖下的死亡陷阱,都不主张仓促去解太原之围,但是还没有想到实际的情势要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危急。
他们之前甚至以为在晋州、潞州拖延三五个月,应该能找到转机。
乍然间认识到实际的形势如此恶劣,他们也是有些发蒙,怔然不知要说什么。
时间再急,徐怀也不至于两三天都耽搁不起,待要起身告辞,景王赵湍蓦然问道:“郑公会不会也早就看透这点?”
徐怀微微一怔,说道:“我对郑公接触有限,猜不透郑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怀说的是实话,有限的几次接触,郑怀忠都不带正眼瞧他的,也是三天之前才与郑怀忠信赖的谋士赵范有过一番交谈,那还是赵范怀揣太多心思主动找上门来的,他对郑怀忠、赵范之流,能有什么了解?
然而景王这个问话也提醒了他。
他是否看轻了郑怀忠、赵范二人,郑、赵二人此时也已经看透形势,这才彻底下定决心,将筹码都押到景王身上的?
“且不管郑公是否也看透形势,都可以开诚布公谈一谈。”钱尚端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景王赵湍看向徐怀、朱沆,眼神里透漏出征询的意味。
徐怀点点头,认可钱尚端的建议。
郑怀忠、赵范倘若是在看透形势之后才决然将筹码押到景
王身上,他以后需要更加注意郑怀忠、赵范,但眼下大家已经在绑在一棵树上的蚂蚱。
更关键的一点,他们要提前为糟糕透顶的形势做最坏的打算,也不可能绕开郑怀忠、赵范二人。
“我与朱沆郎君夜里去拜见郑公?”钱尚端看向景王问道。
之前郑怀忠领着赵范赶来驿馆参见景王,乃是表露心迹,但他毕竟是河东制置使兼领兵部侍郎,此时入驻州衙署理公务,地位不比王禀身前稍低,景王不能真对他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真要开诚布公的谈,还得是钱尚端与朱沆两人出面去拜见郑怀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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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回到营舍将铠甲脱卸下来。
天气已炎热起来,他们出晋城北上,一路都衣不解甲看太岳山及丹水河沿岸的地形,三天跑下来浑身又馊又臭,拿井水将全身擦洗一遍,换上短衫蹲营舍前的老槐树荫下,就着咸酱、凉茶,手里拿着麦饼,一边掰饼细细嚼着,一边看西天那绚丽的晚霞。
待夕阳坠入西山之后,暮色四合,与钱尚端一起前往州衙拜见郑怀忠的朱沆,从营舍前经过,走进来招呼徐怀、徐武碛一并再去驿馆:
“赵范已随钱郎君先去见殿下了郑怀忠、赵范对接下来的形势确实极为悲观,只是之前不知道我们这边的看法,三天前拜见殿下时有所保留。”
“这个郑怀忠不简单啊,在巩县竟然按兵不动!”徐武碛蹙着眉头说道。
徐怀全力经营楚山,对河淮形势糜烂早有预判;史轸也早就果断谋求退路;萧林石率契丹残部退守西山之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