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都是做学问的,一时没转过弯来,不知秦德威突然扯起这件陈年旧事作甚。
又听秦德威继续说:“天下盐产半数是淮盐, 开中法简而言之,就是北方边镇输粮,然后东南支盐。
如此横跨数千里的劳烦,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边镇物资充足?
其根本之意, 是用东南盐产财富,补贴北方边镇!
祖宗连科举大典都要讲究南北平衡,难道经济财富就不需要了?”
这个角度倒是挺新颖的,殿上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深思。
秦德威盯着蔡昂,咄咄逼人的说:“蔡前辈是不是还想问,北方边镇穷困,与东南有什么干系?”
蔡学士想反驳,没有这么想!
但秦德威只是自问自答,并没有给蔡学士说话机会:
“防范北方鞑虏的,是大明举国之事,并不是北方几个边镇的一家之事!
难道北方边镇活该年年与鞑虏打生打死,东南半壁只需要安享太平?
所以祖宗高瞻远瞩,不嫌其烦的用开中法,转移东南物力支援北方边镇。
改为折色法后,其实就是将东南与边镇断绝!是朝廷与东南盐商联合起来,挤压北方盐商!
若继续折色法,今后两淮盐商都是距离盐场更近的东南商人,财富也都留在东南!
穷地益穷,富地益富,北方边镇也都是大明子民,若民生凋敝,拿什么去抗击鞑虏?
所以陛下可曾体察到,太祖高皇帝之深意?”
众人:“”
你秦德威这都能搬出太祖高皇帝,也是个人才。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给皇帝一个大义名分。
蔡昂终于找到个机会反驳:“折色法收取银两,一样可转至边镇!”
秦德威反问说:“银子能吃么?银子能穿么?边镇缺的是物资,只给银子有什么大用?
岂不闻最贵的时候,西北边镇粮价暴涨至五两一石,十倍于内地!发多少银子才能填补了边军肚子?”
秦德威懒得继续驳斥蔡学士,又对嘉靖皇帝奏道:“蔡昂空谈误国,请陛下明察。
臣现在有个猜测,蔡昂出于淮安府,亲友或者奴仆必有贩运淮盐者。如果属实,请驱逐蔡昂这等私心误国之人。”
随即秦德威又很厚道的补充了一句:“如果猜测不对,臣甘愿罚俸半年!”
嘉靖皇帝还是没表态,正在想着什么。
秦德威也在暗叹,此时的嘉靖皇帝还可以挽救,虽然性格不行,但他证明自己的心思还是有的。
只是没人能看清历史大势,嘉靖皇帝也始终不得其法而已。
如果穿越到了嘉靖二十一年后,那就真只有神仙才能救回来了。
因为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嘉靖二十一年以后的皇帝,就是一个装睡的人。
嘉靖皇帝性格有极端化因子,情绪上来了就上头,情绪下去了就特别丧,然后就变成修仙皇帝了。
秦德威想来想去,打算再下点猛药,就很严肃的说:
“陛下可曾记得,臣讲过的天数之变?若百年后真有气寒之时,边镇各地必将雪上加霜,到时如何维持?”
以“拨乱反正”为驱动力,“祖宗大义”为名分,再来个“天数”忽悠,不信皇帝还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