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锦帕、娟娟小字
宛若一阵徐徐而来的清风,将朱厚熜胸中哀思,轻轻拂去。
就在西府花苑,满园的苍翠蓊蔼里,原本压抑的心绪,竟也悄然明媚了几分。
诸人信步游廊,过了转角,尚未近湖心小屿,便有阵阵丝竹之声,自远方来。
乐声清脆空灵,闻之若玉珠落盘,又恰似高山流水,空谷幽兰。
驻步侧耳倾听片刻,朱厚熜迈步转过影壁,绕过穿堂小径,想着湖心小屿远远眺望。
但见湖畔小桥不远处,两人对坐饮茶,相谈甚欢。
一人是兴府长史袁宗皋,另一人正是那位终日咏颂《归田赋》、高歌“仰飞纤缴,俯钓长流”的兴府幕宾张宣。
两人身侧,兴府乐师盘膝抚琴,唯美乐声,正是出自乐师之手
此情此景,不禁令朱厚熜心中生奇。
“袁先生最是厌恶府内焚经史、阁笔砚的幕宾,怎生与这颇不着调的张先生,相谈甚欢?”
不该是道不同,两看相厌么?
怀揣好奇,朱厚熜领着诸人迈步小乔之上。
到了此处,谈笑声更浓。
隐约间,江西、宁王等字眼,传入耳中。
“两位先生莫非谈论的,乃是江西宁王之事?”
眉宇一蹙,朱厚熜愈发疑惑。
袁先生昔年与其弟,雅号荆南二凤,自是学究天人。
可这位张先生,区区落地举人之身,心比天高,自比汉代张衡,终日里自诩怀才不遇,在兴府内高歌垂钓。
这等泼才,也能与袁先生坐而论道乎?
这般想着,诸人脚下步子快了几分。须臾便信步下桥,行至湖心小屿之上。
坐而论道的二人,眼见朱厚熜带着孙京诸人上前,也起身施礼。
“见过袁先生,见过张先生。”
朱厚熜轻笑一声,问过安,扶手令两位先生落座。
袁宗皋抚须一笑,泰然落座。
反倒是张宣蝉眉一挑,道:“多日不见,世子胸中静气,可是酝养大成了?”
此言一出,孙京不禁失笑出声。
朱厚熜嘴角一抽,当即也笑道:“好教先生晓得,守静笃易,养静气难,自是比不得先生逍遥淡泊。”
淡泊二字出口,张宣神色一愕,也不着恼,探指遥点朱厚熜,摇头苦笑起来。
身后如黄锦这般,知晓张宣脾性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若果真是个淡泊名利的,何苦终日里自哀自怨,纵酒高歌?
小插曲过后,自幼随侍内官搬来小椅,诸人依次围坐茶案周围。
不多时,丝竹之声再起,茶香潆洄。
“适才隐约有所耳闻,两位先生似乎是在谈论江西诸事“
“然也。“
张宣眼眸一条,颇有几分自得。
便见袁宗皋抚须笑道:“老夫与九峰公曾试言江西之事,我二人均料定了,宁王所谋,当是北上九江,东击安庆,以图南京。
仁宣以来,国朝兵备废弛,卫所败坏。若欲成事,则必出其不意,速破南京,方能有划江而治的根基。子规以为如何?”
张宣,字子规。
袁宗皋言罢,张宣只是手执羽扇,轻笑摇头。
朱厚熜见状,不禁蹙眉,“张先生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斜刺里,张宣再复轻笑,遥指朱厚熜,“世子觉得袁先生之言何如?”
朱厚熜没来由的心中微怒,暗忖袁先生学富五车,尚且愿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