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振动,又是数名汉骑倒伏于地,郝萌身旁的亲从骑兵也是知道此时并不是什么明哲保身,什么留手的时候了。
汉军重骑正在急速而来,他们最后的生机,就是冲过去,斩杀孟岱。
只有斩杀了孟岱,才可以破解如今的死局。
骁骑营的骑兵都知道现在已经是进入了绝路,也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汉军的骑阵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在一瞬间便被骁骑营所破。
孟岱这时的脸才变了颜色,他有心想退,但是之前未退,现在却是更不能退,骑猛兽安可中下哉。
孟岱面色青白变幻,狭路相逢勇者胜,他自然也非是什么无胆之人。
“杀!”
孟岱持刀向前,身旁环卫在孟岱身旁的一众亲从骑士,皆是纷纷拍马向前,他们与孟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甚至有些人直接就是孟岱从家族中带来的家将,自然是不会让孟岱直面危险。
冲锋之中的战马移动速度可以说是风驰电掣一般,两方主将亲自领兵参战,双方皆是己方之中的精锐之师,厮杀之惨烈更是非寻常兵将所能及。
只是刚一接战,数十名骑士便从战马之上载落了下去,两军的兵将皆是骑战的好手,罕有失手的情况发生。
战马的嘶鸣声、刀剑入肉的切肉声、军卒临死前的哀嚎声瞬间响作了一团。
郝萌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长枪,肾上激素疯狂的分泌,使得郝萌的枪势比平日之间还要强上了数分,但凡是在郝萌长枪的范围之中,几乎没有人可以幸存,就算勉强躲过了郝萌的枪网,也没有办法躲过跟随在郝萌身后的一众甲骑。
“死!”
郝萌虎吼一声,双手微抖,长枪的枪尖从一名直冲而来的汉军脖颈处划过,殷红的鲜血登时飞溅而出,那汉军骑士手中的长枪荡啷落地,战马带着已经失去了生机的汉军骑士向着远方继续奔驰而去。
“通!!!”
一声巨响在战场之中骤然响起。
就在郝萌诛杀了那名汉军骑士的同时,孟岱已是挺刀杀到,急速奔驰的战马所带来的巨大力道被孟岱所借用,只是一刀,郝萌手中的长枪便被孟岱斩去了枪尖。
“鼠辈,受死!!”
孟岱横眉立目,厉喝一声,一脚踩住马蹬,随后双腿夹紧座下的战马,猛的一拉缰绳,反手一刀狠狠的扫向刚刚交马的郝萌。
电光石火之间,根本容不得郝萌反应,利刃破空之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之时,已经是一切皆休。
“叮!!!”
一声脆响突然响起,郝萌也被那声脆响所惊醒。
郝萌急抬眼看去,孟岱手中的长刀偏转,却是一击落空,目光也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而是看向了另外一旁。
郝萌转过头顺着孟岱的目光看去,正看到再度弯弓搭箭,准备射出第二箭的曹性。
“兄长,速斩孟岱!!!”
曹性怒喝一声,放开了弓弦,羽箭破空而出,向着孟岱急射而去。
郝萌见状也是奋起余威,拔出腰间的雁翎刀,将两名想要斩杀他的汉军骑兵斩落于马下,向着孟岱杀去。
孟岱举刀先是隔开了曹性一箭,随后又躲开了曹性的第二箭,曹性射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箭接着一箭。
孟岱看到曹性还待再放箭,又看到了向着他再度冲杀而来的郝萌,心中也不由的慌乱了起来。
郝萌此前的表现都被孟岱看在了眼里,他也是借助马力,躲藏在其余军兵的后方,趁着郝萌收回枪势的时候抢先进攻才获取优势,若是真的硬拼,恐怕他真不是郝萌的对手。
现在又有旁人在不远处射箭助攻,若是不出意外,他必然将不敌被杀。
一念至此,孟岱也是发了狠心。
孟岱怒吼一声,单手握住长刀的刀柄末端,竟然将长刀当作投掷武器,丢向郝萌。
郝萌心中一惊,猛然刺出一枪,翻转手腕用巧劲借助了投掷而来的长刀,使得其偏转了一个方向。
但就是这一个间隙的功夫,孟岱已是登上马鞍,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从马鞍之上高高跃起,扑向了郝萌。
郝萌猝不及防之下,被孟岱狠狠的带倒在了地上。
许安麾下将校的信息也被绣衣使者探听的差不多了,孟岱作为冀州军的高级军官自然是知道骁骑营的骑将多是并州汉军原来的将校,自知马战抵不过郝萌,便想要将其拉到步战。
“死!”
孟岱低吼一声,他和郝萌几乎都是同时坠地,虽然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但是他还是用力的将手中的环首刀向前刺去。
只有杀了眼前的贼将,他才有可能在这场博弈之中抢回一条性命,才能稳住大军的左翼,这一刀几乎用上了孟岱十二分的力气。
变化实在是太过于快捷,而孟岱这一刀更是狠辣非常。
曹性根本来不及重新瞄准,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孟岱将手中的环首刀刺向落地的郝萌。
“噗——”
刀剑入肉的声音响起。
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青翠的草地上,孟岱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低下头呆呆的看着已是没入了他胸口的长刀。
孟岱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喉咙处涌出的鲜血却是让他彻底的说不出话来。
郝萌咧开嘴,露出了笑容,鲜血也从他的嘴中流出,将它的唇齿染成了一片血色。
孟岱的环首刀已是刺穿了他的腹部,他没有躲避孟岱的攻击,而是选择以命搏命。
“兄长!”
曹性目眦欲裂,将手中的长弓丢下,拿起长矛一路杀到了郝萌的身旁。
混战已经结束,汉军的旌旗的倒伏了一地,而跟随着郝萌和曹性一起出战的亲从骑兵,也只剩下了十余名伤痕累累的残兵。
曹性滚鞍下马,跪在郝萌的身旁,看着被环首刀刺穿了腹部的郝萌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
孟岱已经气绝,他被郝萌一刀刺穿了心脏,作为骑将他穿戴的并非是什么太过于厚重的甲胄,郝萌所持的雁翎刀,也是工匠特别打制的,远比普通的刀剑更为锋利,郝萌只是收到了一点阻碍就刺穿了孟岱的胸口。
郝萌抬起头,看向空中,四周飘扬的,只剩下了土黄色旌旗。
孟岱的将旗,早已是被黄巾军的骑兵给砍倒在了地上,不远处发现了孟岱旌旗倒下的汉军骑兵也开始慌乱了起来,开始节节败退。
“兄长。”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的曹性却已是泪流满面,他原来只是军营之中的一介小兵,是郝萌一手将他提拔了起来,他跟随着郝萌,一路水涨船高,一路走到了今日。
“不要哭。”
郝萌笑了起来。
“是我们赢了……”
鲜血从郝萌的口中流出,郝萌的言语已经开始有些含糊了。
“我好后悔……”
郝萌的眼神慢慢的开始涣散,他盯视着前方,喃喃道。
“曹性,我好后悔啊……”
他后悔自己当初居然心中生出了独自逃生的想法,抛下袍泽,苟且偷生。
若不是吕布选择了回援,只怕是他这一辈子都会在悔恨和痛苦之中度过,上郡从军,戎马边疆那段岁月从郝萌的眼前飞速的掠过。
吕布、高顺、曹性的脸庞从郝萌的脑海之中一一闪过,最后是停留在他的眼前,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和从他微末之时就跟随着他的夫人。
许安是仁主,并州治下的百姓比起汉地,比起当初上郡生活的百姓要好的多的多。
郝萌知道,自己不需要担心自己妻儿的安危,只要太平道的战旗一日不倒,他的家人就能一直不用担心生存。
郝萌只觉得越来越困,越来越困,曹性的哭嚎声,战场的喧嚣声随着那狂风越来越远。
永恒的黑暗已经吞噬了郝萌,送他飞向了那个没有苦难、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黄天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