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之中骤然之间便大乱了起来。
远处传来了弓弩的声音,有人在持续的倒下,火把一支一支地掉落在地上,本来就昏暗的通道之中,显得更加幽暗。
有奸细混在队伍里。
但除了最初的那个射出弩箭的家伙,没有人知道还有谁是奸细。
吴可出刀砍杀权功,顿时在通道之中引发了一场混乱的互殴。
萧旖脑子一片空白,她紧紧地抱着娘亲,却又力气不济,随着韩子娘子倒下的身体一齐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但她仍然死死地抱着韩大娘子。
许勿言卟嗵一声跪在地上,伸出双手,帮萧旖托着韩大娘子。
韩大娘子两眼圆睁,看着萧旖,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想要抚摸萧旖的脸,萧旖大哭着将脸庞凑了上去。
“你要好好的呀!”韩大娘子缓缓地道:“我要去见你爹了!”
“娘,你不要死,不要死!”萧旖放声痛哭。
韩大娘子胸前的血渍迅速地在扩大,抚摸着萧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嘴里重重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在萧旖的怀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娘死了,娘死了,大哥,二哥,娘死了!”紧紧地抱着韩大娘子,萧旖嘶声哭喊了起来。
权功此时也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四周十几个护卫将紧紧地包围在其中。
听到萧旖绝望的哭喊,权功也绝望地用手拼命地锤着地。
萧禹死得莫名其妙。
现在韩大娘子也死得不明不白。
关键是,他们一个死在昭狱之中,凶手不知所踪。
一个就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周围的人,全都是自己皇城司的嫡系部属和外围部众。
权功知道自己完了。
许勿言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道:“吴可,带着你的人,杀出去,逃得一个是一个,逃出去,告诉大郎和二郎,夫人被皇城司的人杀了,走,走!”
混乱的黑暗之中,传来了吴可如同狼嗥一般的回应声。
权功猛然反应了过来,一跳而起,大声吼道:“拦住他们,一个也不许放走,一个也不许放走。”
许勿言冷漠地坐了下来,坐在了韩大娘子的尸体旁边,萧旖抱着韩大娘子哀哀哭泣,他们三人周边数米方圆之内,没有一个人敢于靠近。
杀声渐渐远去。
权功走了过来,死死地盯着已经毫无气息的韩大娘子,喃喃地道:“有奸人作祟,官家是要我请夫人与三娘子去宫中小住的。”
许勿言抬头,死死地盯着他,一双眼白多过眼黑的眼睛,在明灭不定的火焰之下,显得格外的瘆人。
啪哒一声,赵琐手中的茶盏掉落在了地上,昂贵的瓷盏摔了一个粉碎。
夏诫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足足能塞进去好几个鸡蛋。
陈规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椅子后背上,双眼紧闭。
李光腾地站了起来,神经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罗颂冲到了权功面前,毫无风范地一把将跪在地上的权功扯了起来:“你是怎么办事的?你是怎么办事的?”
好半晌,夏诫才回过神来。
“逢辰!”他厉声地喝道:“官家面前,莫要失态!”
罗颂狠狠地将权功贯在地上,走回到座位上,重重地坐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
于他而言,这一段时间的变化,就如同沧海桑田一般的巨变一般,让他应接不暇,让他难以承受。
那是他的亲家翁亲家母。
只是走到了这一步,这门亲事该怎么办呢?
他抬起头,看着赵琐:“官家,萧旖是我罗家未过门的媳妇,请把她交给我带回去看管吧!”
赵琐的目光扫过夏试、陈规等人,看着他们都是微不可见地摇头。当下道:“终究是未过门的媳妇,眼下萧家之事还未有定论,你身为参知政事,还是不要掺杂进去的好,萧家三娘子先交给庞贵妃照看吧,以后如果萧家无事”
赵琐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但罗颂却知道赵琐话里的意思。
所谓萧家无事,自然是萧定乖乖地放弃兵权回来。
只是眼下的状况,萧家兄弟还有可能老老实实地回汴梁来吗?
萧禹夫妇非正常死亡的事情,当真瞒得过天下人吗?
南城外,一队骑士纵马快速地驰过,片刻之后,又有一队士卒举着火把从道路之上经过。当这些士卒的背影、说话声完全消失的时候,路边的一条污水沟内,一个黑影慢慢地蠕动着坐了起来,然后艰难地爬出了水沟,左右张望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向着远处走去。
那是吴可。
从通道之中拼死杀出来之后,剩下的几个同伴为了掩护他逃脱,全都死在皇城司探子的手下。
便是吴可,身上也多出了七八处深可见骨的伤痕。
此刻,浑身湿透的吴可的身上,伤口早就没有血水渗出,泛着一种惨白的颜色。
完全靠着一口气撑着的吴可,努力地向着与慧远和尚约定的地方走去。
前方人影闪烁,一个锃亮的光头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也是那样的显眼。
“吴可,出什么事了?”慧远和尚抢上前来,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吴可。
“传信二郎,夫人死了,夫人被皇城司的人杀了!”说完这句话,吴可眼睛一翻,已是昏了过去。“三娘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慧远顿时呆若木鸡。
都亭驿中,林平推开了耶律俊的房门。
“萧夫人死了。”林平道:“萧三娘子被赵琐接进了宫中。”
耶律俊皱眉道:“这也是你的手笔?”
林平微微一笑道:“倒也不全是,只不过埋下了一些伏笔,在适当的时候推动了一下。殿下,这一下,萧家与宋廷之间再无任何和解的可能了,他们不得不求助于我们了。不管是在疆土,还是岁币,或是在商业之上,我们在谈判中,尽管可以予取予求了。”
“现在想来宋廷应当是手忙脚乱了。”耶律俊微笑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且静卧高榻看他风起云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