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宝来用毛巾捂着嘴一路吐着找到李平时,李平已站在一根木制的火炮前发呆了好半天。
只撇了一眼那根黑不溜秋的粗家伙,宋宝来就脸色苍白的匆忙上下打量起李平来。
然后很快,宋宝来就焦急的询问:“大哥,你伤哪儿了?”
“我没事。”
李平应付式的说了一句,但眼睛却还在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那根木柱子。
但宋宝来却好像并不相信,他求助式的去看离李平不远的那几个士兵。
李平现在的形象很吓人。
已经摘下铁盔的头发乱乱蓬蓬的散落着,脸上和身上都是血污,那身锁子甲上更是裂开了好几个大口子,里面的黑棉甲也多处翻了白。
李平到底受没受伤,很难通过目视来判断。
士兵们自然明白宋宝来的意思,都急忙会意的摇头,但宋宝来仍然在盯着他们。
一个士兵只好小声的说:“宋长官,将军真的没有受伤。”
宋宝来这才明显松弛下来,埋怨道:“李平,你可吓死我了,你今天真是疯了,太不要命了。”
宋宝来对李平的直呼其名,让几个士兵都愕然望了过来。
太大不敬了!
在大众场合,宋宝来一贯很注意尊重李平的权威,普通士兵们很少或者基本就听不到宋宝来对李平没大没小。
今天,宋宝来应该是真急了。
“可我们赢了。”
李平的回答很平淡,而且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
看李平如此反应,那几个士兵又赶紧把头扭向别处,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心里同时对两人的关系又调高了一格。
“这是什么?”宋宝来顺着李平的目光开始端详起来。
“火炮,木制的火炮。”
“这是火炮?就是刚才在寨墙上打我们的火炮?”宋宝来不可思议的喊了出来。
说完,他蹲了下去,用手扒拉起来。
终于确定李平没蒙他后,宋宝来站起身惊奇的说:“就是这东西差点把我们轰成了乌龟?它居然还真能炸响,可真是个奇迹?”
“你看它的炮身很粗长,木制的条纹也很整齐,可能是用一种坚硬的大树树干直接掏空而成的。虽然炮口很小,估计射程也小的可怜,甚至也许只能打散弹,但它却真的是炮。”李平解释说。
“真是长见识了。”宋宝来啧啧称奇道。
对这种简陋的火炮,另一世的李平曾经听说过,今天能亲眼所见也让他唏嘘不已。
虽然这木炮更像是一个超大号的玩具,但李平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东西了。
就是这么个东西,让李平的部队第一次体会到了被炮轰是怎样的酸爽。
火炮绝对是士兵的噩梦。
“幸亏他们只是土匪,如果他们有装填更快和更加结实的弗朗机炮,哪怕是虎蹲炮,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十围五攻,我们却仅是三,赢的实在侥幸。”李平凝重而慨叹的说。
“大炮,守城的利器,我记下了。”宋宝来很认真的点头说。
这时,马永寻了过来。
“已经死了71个,伤有200多个,还没死的里面有很多也不乐观,尤其是军官的伤亡很大。”马永颓然的汇报着。
虽然已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组数字还是让李平的心里一阵阵发紧。
伤亡快接近五分之一了,这绝对是一场惨胜。
“一连的黄连长战死了,八连的朱副连长也战死了,四连的排长马广也战死了……”马永顿了一下后心虚的小声又补充起来。
“什么?”李平和宋宝来都诧异的瞪向马永。
看着马永那已经抬不起的头,李平郁闷的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子。
这几个人他都太熟悉了。
一连连长黄安,非常稳当的一个人,他绝对的嫡系,从朱仙镇起就一直跟着他,要不也干不上一连的连长。
八连的副连长朱二壮,也是个老人,曾经因考核不力被自己还压过一段时间,后来因奋发才得了提拔。
四连的排长马广,就更不用说了,他曾经的亲兵,也是他失去的第2个亲兵。
这些人可都不是普通的军官,是他最信任的一群人,更是他部队的中流砥柱。
代价实在太大了。
李平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妄为。
他想,如果当时先把攻击停下来,好好的准备准备再攻,寨子大概也一样可以打下来,然后伤亡也应该不会这么大吧!
他可能真的有点太冲动了。
甚至于他自己,如果不是傻大个儿刘强最后强给他套上了那身锁子甲,自己在寨墙上与敌人面对面挤压式互捅时恐怕也得挂掉。
他们能够在挤压式互捅中获胜,运气其实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还是他们有盔甲的优势以及兵器更适合这种对抗的加成。
至于勇气,这伙土匪并不比他们低多少。
这伙土匪们可能是职业特点的需求,以刀为主,且还大多为柳叶刀。
这让土匪们在面对李平及其部众大多使用更利于捅刺的雁翎刀和长矛中处于不利地位,并且破甲的成功率也低得厉害。
这也是身披两层甲并处于最前端的李平能活下来的主因。
只有没有穿甲的韩九才是真正的幸运。
“这一仗我们一定要好好总结,就在这里总结,不总结好了,我们不走,教训太深刻了。”李平好半天才沉声而出。
“敌人一个没跑掉。他们的围墙既限制了我们从水上围攻也限制了他们自己逃命,有几个在最后关头成功抢船跑掉的也都被我们散在湖周边围堵的骑兵给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