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真是叛徒?他心中惶恐地想到。
不可能,我没有做错,我不是叛徒!他迅速终结了自我怀疑。
即使到了这一刻,鹿手仍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甚至于,他还在不断强化自己的认知,最终后直接走向了类似殉道者的自我认知——族人是愚昧的,他们不能理解我。
他想着,他现在承受的不是耻辱,而是悲壮,他即将经历的不是罪刑,而是牺牲。
怀着这种自我催眠的心态,鹿手成功忘记了死亡的恐惧,成为了唯一一个没有大小便失禁的犯人。
总共有六人被宣判死刑,鹿手、秃鹰、黑角都在其中。处决方式还是从背后随机顺序枪毙,死亡、耻辱以及未知给几个死刑犯带来了空前的恐惧,纷纷失禁当场,以这种极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除他们之外,在场的几十个犯人都是处以劳动改造。至于那些出现在审查报告中却没出现在广场上的人,大多是处以较轻的处罚。
也有人未受惩罚或者只是受到口头警告。
比如石鸦,马哨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和他提起这件事。
马哨也大概能猜到石鸦的真实情况。
石鸦的信仰和观点属于比较破碎的那种,既信传统萨满那一套,也信灵谕教那一套,既支持部落的变革,也和守旧的老萨满称兄道弟,既迷信,也讲几句科学
这样的人在鹿手和老萨满的聚会上出现也不算什么离谱的事,找个熟人牵线,以交流跳大神技巧之名,多半就能把他叫过来。
其实这毫不稀奇,甚至可能更接近常态。
就像马哨前世所见,一些人既推崇红色道路,又对僧道礼让有加,前一分钟还在讨论古猿下树,下一分钟就开始琢磨上帝造人
逻辑自洽从来不是什么必需品,东拼西凑和自相矛盾再常见不过。
这也是马哨没有继续扩大审查的原因。
绝大多数族人的三观并不是一个自洽的体系,甚至可以说是bug一堆,充斥着大量互不相干甚至互相矛盾的观点,无限且严格地审查下去,只会把所有人都打成罪犯。
不仅是族人们,连马哨自己的三观都有bug,虽然他不知道bug在哪,但他知道一定有。
所以,马哨最终明白,他的目标只应该是消灭最大的蛀虫以及最激进的反对者。
他也顺利地完成了目标。
疫情的成功防控为他带来了充裕的合法性,他的审判就像太阳一样不容置疑,碍事的虫豸们烟消云散。
虫豸们的骨灰也为马哨的权威进一步施了肥,使其继续拔高。
随着这种权威的不断上升,当眠熊城的疫情彻底结束之际,人们越来越多地将“圣光”挂在嘴边,而不再是“大灵”。
所谓圣光,当然是对马哨的一种比喻性的称呼。这就像在很多时期和国家,太阳这个词也会被当作领袖的代称一样。
根据灵谕教的教义,这也完全说得通。毕竟,作为创造了奇点的至高神,大灵是超脱宇宙的存在,日月星辰对祂来说与灰尘无异,祂完全没有人类的感情,完全不在乎凡人的祈祷。
赞美这样的超然存在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
而大酋长则有着实实在在的人的身份,自然不同。
阿帕奇人越来越多地口称“圣光”,与此同时,美国人也越来越多地口称“天命”。
伴随着美墨局势的升温,“昭昭天命”在美国漫天涌现,成为了最深入人心的一个词,几乎每张报纸上都能看见这个词。
美国人深信,美国就是天命,现在就是上帝赐予他们土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