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山去了,有了凉风,吹在身上,把白天的燥热带去。随着凉风吹来,整个世界好似一下子活了起来。树上的蝉停止了鸣叫,蜻蜓在暮色中飞舞。几只蝙蝠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飞来飞去。
王宵猎抬起头,看着这世界,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吩咐士卒取了酒菜,放在银杏树下,自己一个人静静饮酒。在这夜色里,一边饮酒,一边想心事。
当我们还是一个孩子,从学校里,从大人那里,从大自然中,学到了一点知识,就觉得自己一下子知道这个世界的样子了。从书本上,从有学识的人那里,学到了一点思想,就觉得从此自己知道了人该怎么活,世界该怎么治理了。
人慢慢长大,有的人会明白,孩子的想法多么可笑,也多么天真。还有的人,永远保持着孩子的这一份天真,认为世界就是这样简单的。世界简单,人也简单,快快乐乐地活着是自然而然的事。
而当到了耄耋之年,他们坐在村口的树下,静静地看着太阳升起来,落下去。他们的眼里好似这个世界十分新奇,可以一直看着直到自己死去。如果有人问他们,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会说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所谓复杂,只是人的复杂。
世界到底是简单还是复杂?其实世界无所谓简单还是复杂,世界本来就是那个样子。人能不能改变世界?当然能。人本身就是世界的一份子,改变了自己,就改变了世界。人的改变对世界重要还是不重要?应该说,很可能是不重要的。
饮了一杯酒,王宵猎叹了一口气。最近总喜欢叹气,是因为王宵猎发现,自己穿越千年,其实也没有什么一下子改变这个世界的办法。办法有没有?当然是有的。不过,认清这个办法,并真正能够实施下去,是非常难的事。甚至说,并不比不知道这样的办法更加简单。
相对于这天地,这世间,有时候,人类真的像是孩子。你觉得自己已经知道得很多,这世间的规律很简单,在自己的眼中这世界也就很简单。如果像个大人一样地仔细想,才会发觉自己知道得很少。真正成熟起来,能够把知识延伸出去,去寻找知识的尽头,才会发现人类的渺小,世界的无穷。
前世经常有人说一个笑话。一条数轴上,你取一个点,取到有理数的概率是零,而取到无理数的概率是一。用数学的话说,你永远取不到一个有理数,永远会取到一个无理数。这不是诡辨,这就是数学的结论。只是对人类的常识来说,这个结论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世界上的事,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一个无理数用人能够理解的形式写出来其实不可能,不管在数轴上怎么取,永远接近的是这个不能用常识确认的数。
很多知识都是这样的。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庄子里的这句话含有哲理,有时后人给予很高的评价。但如果不考虑哲理,只说这句话讲的内容。会不会万世不竭呢?不会的。因为捶是由物质组成的,物质是由原子,或者更小的单元组成的,最小的单元总有数目,总会有取尽的时候。这就关系到世界是连续的,还是量子化的。庄子的话明显是认为世界是连续的,然而世界是量子化的。日取其半,怎么取其半?要想取其半,就要知道确切的两端。即使物质是量子化的,实际也无法精确的确定两端。无法精确地确定两端,中点就不可能正确,所以只能是日约取其半。即使确定了两端,能不能取到真正的中间?实际上是不可能的。道理,就跟前面讲的永远不可能在数轴上取到有理数是差不多的。
我们所能知道的知识,不管是对自然,还是对人,对社会,大多都是这样。看着有道理,实际上真正发散延伸下去,都没有道理。那么知识到底有没有道理呢?还是有的。这就是度。
在某种程度上,在某些条件下,这样的道理是正确的。超出了度,或者说条件不符合,这个道理也就不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