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都是。
无数穿着厚实棉衣的米部士兵掉进了无情的冰冻河水中,他们在冰窟窿下面挣扎,叫喊,挥舞双手求救,可是冰冷的河水却没有任何一根稻草。
冰层下面,到处都是用双手拼命击打厚冰的士兵,他们的脸因为憋气,因为无法呼吸变得通红通红。
他们的力气一点一点消失,口中不断的冒出泡泡。
冰上面,米部士兵跑得越快,冰层碎裂的速度就更快。
“救命!救命!”
葫芦河上空救命的尖叫声却没能让岸上勒马而立的顺军骑兵有一丝心理波动,他们就那么静静的立在岸上无动于衷的看着。
因为,眼前这一幕,是他们搞出来的,也是他们一直等待的。
一个又一个活人堕入极寒之中,要多绝望有多绝望。
有一块较大的浮冰上,十几个米部士兵或站,或趴,一动不动。
他们只要敢动,冰块就会立时失去平衡。
可是,掉落水中的同伴却不会让他们活下去。
很多掉进冰水的士兵看到身边的浮冰就不顾一切游过来,然后拼命的攀在上面,用双臂支撑着想要爬上去。
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让大的浮冰变成小的浮冰,让上面正惊恐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落水。
为了争夺一块浮冰,哪怕这块浮冰只能趴一两个人,这些在死亡线上的米部士兵都会本能的将武器砍向对方。
冰块上到处是血,冰块下更是通红的血水。
刺骨的河水瞬间夺走人的体温,御寒的棉衣成了要命的裹尸布,将一条条生命拽进深不见底的河水中。
浮冰救不了这些俘虏,很多俘虏甚至是被同伴从浮冰上推下溺毙。
会水的,不会水的,在这冰冻的葫芦河中没有任何区别,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寒冷使得人麻木,使得人无力再挣扎。
一条条生命沉了下去,一具具尸体浮了上来。
落水之人掀起的浪花撞击着冰面,发出一声声闷沉的回响,似乎是那些死去之人的哭泣。
几千人就这么消失在眼前,岸上的顺军脸色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静,窒息的静,没有一丝声响。
他们亦是始终定定看着河面,没有先前挥动长刀纵马驱驶的凶狠。
随着对岸的铳声打响,一切尘埃落定。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暂一军的镇帅王自奇。
这位原西军的后军都督带领他的部下执行了对米喇印部的绞杀。
当提督辛思忠将监国谕令向王自奇出示,并要求解决米喇印时,王自奇想到了葫芦河。
只要利用好沿河平坦地形,莫说是几千人,就是几万人,他也能保证一个也别想逃。
只是王自奇没有想到,不断的降温却让葫芦河的河面冰冻住,这让他原本纵马驱赶米部入河的计划无法实现。
在彻骨寒风中,王自奇在葫芦河冰面上站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不费什么事的杀人好法子。
那就是把本坚硬无比的河面弄成米喇印部的坟地。
具体办法就是在设定好的区域事先开凿无数孔洞,让本是一块整体的冰面变得脆弱无比。
响彻救命、咒骂、诅咒声的葫芦河上空再次恢复安静。
又是一夜的急冻。
天亮之后,王自奇带人踏上冰面,除了绞杀米喇印的任务外,他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攻占镇戎所。
牵着座骑走到河中央时,王自奇突然停住,然后一动不动看着脚下的冰层。
亲兵们奇怪,也向脚下看去,这一看却是让亲兵们都是心中一凛。
冰层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紧紧贴着冰面。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看也看不到头。
王自奇微叹一声,他不知道监国为什么下令要斩除米喇印、丁国栋部,但他身为军人,又是刚刚归顺的降将,必须无条件执行监国的谕令。
他,真的没有选择。
片刻之后,王自奇离开,未多时,其先前驻足的冰下一具背浮的尸体突然翻动过来,正是那上任才几日的西北独立旅帅米喇印。
丁国栋死的很不甘心,他没想到顺军的辛提督竟然会以军议借口将他诓至甘州所内杀害。
若是知道辛思忠会杀他,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自投罗网的,哪怕带着族人拼到最后一人,也总之这般窝囊死去要好。
辛思忠走到还在抽搐的丁国栋面前,蹲下身伸手合上他的眼皮。辛没有告诉丁国栋他的搭档米喇印已经先他一步而去。
“速度要快,一个都不能遗漏,此事关系西北万年太平!”
随着辛思忠的命令,一道道残酷的军令从甘州所中不断向外发布。
很快,失去主将指挥的丁国栋部被辛思忠抽调的暂一军精锐兵马分割包围,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抵抗,丁国栋部下上万人马就被顺军全部缴械,并分别被带至不同的地方处置。
几百双手被缚的丁部士卒被顺军推进了早就挖好的壕沟中,从那些手拿铁锹的顺军表情中,这些丁部士卒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他们没有想到顺军会这么残忍对待他们,望着不断朝他们挥洒泥土的顺军,他们哭着求着,说他们是真心归顺,绝没有参与丁国栋的谋反,可是没有用。
半个时辰后,几百米长的壕沟就被填平,什么也看不到。
不久后,这道壕沟就被种上了柳树。
更多的丁部降卒被以不同的方式予以镇压,仅暂一军在固原、平凉先后处死三万余。
丁国栋、米喇印的被杀虽然引发一些西军降兵和当地人的骚乱,但由于辛思忠、汪兆龄等提前部署,这些骚乱很快被平定。
丁、米二将的被杀也彻底震慑了固原、平凉、甘州等地的地方武装力量,汪兆龄以抚,辛思忠以杀,迅速推行改土为流政策,为大顺在这些地方的政权构架和巩固出力甚大。
监国陆四言道:“两手都要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