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戳破了大伙儿最后的侥幸。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后。
把最后一截烟屁股抽完的王忠民猛一跺脚。
“那就走!”
“走了几十年的老山路,哪里可以绕小路,哪里可以躲雨,老子一清二楚!”
有了他开头,剩下几个也豁出去了。
“走!没有眼镜又怎么样?这么大雨本来就看不清。”
“对。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
就连萧疏,也在恍惚中点了几下头。
唯有邵教授,他似乎还没从尸体“复活”中缓过神来,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学生们叫了他好几声。
他才恍然回神。
“走?哦,对,对。应该这样,好的……”
他顿了顿。
“明早就走。”
…………
次日。
天刚蒙蒙亮,大伙儿就起床开始忙活。
收拾行装,准备饮食。
李长安也在抓紧时间入定恢复法力。
不是他懒散,而是从昨夜起,他就一直重复着,入定,制符,再入定,再制符……尽可能多的做些准备。
又过了一个多钟头。
他终于结束了入定,身体、精神、法力勉强恢复了六七成。
出门来。
厚厚云翳压在头顶,但雨势小了些,算是好消息。
大伙儿堆在厨房,李长安扫了眼,缺了一个。
找到曾广文。
“邵教授呢?”
出了昨天那档子事,为防意外,都是两人一屋。
“教授昨夜收拾壁画碎片,忙了一夜,今早上才躺下,我看他辛苦,就没打扰他。”
易宝华知道他眼睛不好使。
“我去叫醒教授。”
可没一阵。
楼上响起易宝华慌张的声音。
“教授不见了!”
……
邵教授房间内。
“我早上明明看见他就在床上。”
“哪里有人?”一把掀开被子,里面躺着个背包而已,“你瞎啊?!”
“我是瞎的嘛。”
易宝华、曾广文急得直跳脚。
“你们不要吵了。”萧疏情绪格外脆弱,眼中已蓄起泪光。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王忠民也开口劝解,“我们先要弄清楚邵教授现在在哪儿?万一……”
万一什么,他没说出口,但所有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将目光齐涮涮望向了他们最后的期望。
李长安蹲在床边仔细检查了一阵。
没有打斗的痕迹。
也就是说,邵教授是“自愿”离开的,漫天大雨,没人听见动静也正常。可问题在于,他为什么要隐瞒行踪?又去了哪里?
道士起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
发现屋角摊着一张大油布。
他记得这里放的是从地下运上来的壁画碎片。
掀开。
油布下盖着两副壁画两副拼接完好的壁画。
易宝华脱口而出。
“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
碎片的图案模糊,每一片的边缘多有所风化、磨损,拼接工作异常繁琐,考古队几个人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才拼出三幅壁画。
邵教授一个人一晚上就能拼完剩下两副?
这很不合逻辑。
李长安蹙眉打量壁画。
一幅应和着“阿支的故事”:乡民依赖着“神血”在群山中建立起一处繁华的村庄,无需耕作,无需畜牧,人人都享有着富足的生活。而与此同时,“神血”也越用越少,危机暗伏。
但到最后一幅,内容却与“阿支的故事”截然不同。
故事中,村民叛变,砍下了阿支的头颅,以致山神降怒,毁灭了村庄。
但这副壁画中,“神血”耗尽后,却是阿支带着村民离开村庄,来到山神的洞窟。他们在仪式中献上祭品,山神便从黑暗中现身,打开了纯白的门户,引导乡民步入祂的世界。
李长安盯着仪式的画面,壁画上表达得很模糊,但却有种怪异的吸引力。
彷如一个漩涡。
将不幸目睹的人的精神卷进去,拉长,切碎,嚼烂,使人从魂灵深处开始颤栗、恶心。
“李哥?”
耳侧呼唤教李长安猛然惊醒。
他再看图画,一团泛着恶心的浊白而已。
回头。
对着众人或期望或担忧或疑惑的神情。
他轻轻吐出口气。
“我知道邵教授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