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城头上的最后一个贼寇被砍杀倒的时候,甘大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以至于他完全没听到两里外那些焦急而慌张的呐喊。而即使有人听到了,也无法分辨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谁让人们为了杀尽贼寇全都跑到城门这一侧的城墙上,另一侧上边除了几个想偷懒的下人,再没有人了。
金品昧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他甚至不想去看左右,生怕从他们眼中看到某些异样的神采——大好头颅,取下来投了官府,或许不仅能免罪,还能领赏呢。
但是,一个骑驴的小子给金品昧带来了希望——“香主,香主,冯庄主打进东门了!”
“快!去东门!”金品昧短暂发怔后忽然全身一哆嗦,抽了胯下马一鞭子,吃肉还是吃屎就看眼下的,真能进了东门,哪怕最后打不下县城,也能抢钱抢粮,焚烧县城。到时候州郡的官军匆匆赶来,县城里却没有充足的粮食,而且还有几千号难民嗷嗷地张着口,自己就有选择了。
金品昧身边的人也是嗷嗷了几嗓子,就骑着骡子驾着驴,或者迈开小短腿,使劲地跑。金品昧和冯庄主现在手底下加起来还有五十来号人算是毫发无损,当然,主要是冯庄主那边,金品昧可是把谷峰都派出去了,他这边只有七八个一直没上的,“援军”有十来个,如果不是因为迟到了要表示表示,“援军”头目或许也会和冯庄主一样,怎么也得保留三十来号人做逃跑护卫用。
瞧着金品昧往东边跑,又听到下边人的叫喊,甘大人面带慌张和愤怒地问道:“怎么回事?”
被甘大人盯着的钱百副又害怕又无奈地说:“大人,我也不知道啊,我们确实把他们打退了。”
“先去东城头,这城守不住了,你也别来见我了!”甘大人杀意十足。
“是!”钱百副也干脆,行礼后就往东城墙跑。眼见着要胜利了,若是贼寇真因为自己缘故从东门进了城,要是不把他们杀出去,自己就是活着也要连累儿女,还不如战死也算有个交代。
金香主进城时,大门旁站了两个汉子,不过现在他没功夫理这情况,他要赶紧在城里放火,还要派几个人上城头堵人,只有城里乱了他这几十号人才有机会,或者说几十号人外带一百多轻伤的贼寇才有机会。而冯庄主,早已在城门里等他了。
“喂,我说,你不是说开了城门金庄主有赏赐吗?他这进城了看都不看我一眼。”一个汉子对另一个埋怨道。
“你知道什么呀,香主还有大事要做,等他攻下县衙,自然是有赏赐。”另一个汉子斜着眼回答。
“得,那我先回家等着,这太危险。”那汉子说着眼睛滴溜溜地转,然后就跑了。
“唉?”另一个汉子看着那汉子跑了,心里想:回家安全,想什么呢?
汉子自然不是想回家安全,他家连个门都没有,怎么可能安全呢?他想得是杀人放火的事情。不然他为什么要在官府净街之后又悄悄跑出来?为什么愿意帮这邪教徒开门放贼寇进来,难道是他得了失心疯吗?不,汉子精明的很,他需要城里有乱子。
他不是什么好人,家徒四壁,光棍一个,偏偏又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外边欠了一堆债,要是太平时节,他这辈子就算完了。听闻有贼寇攻城,他觉得真是天赐良机啊,自己可以趁乱出去劫掠,甚至——杀了债主,反正这兵荒马乱,死几个人不是很正常吗?
至于遇到那小子,装作被钱收买,为之后的赏赐动心,倒也不全是假的,现在他已经穷疯了,没什么好怕的,没什么不能做的!更何况他还指望贼寇进城,自己好实施计划呢。
高克明他们没想到自己辛苦半天的成果就被两个小人毁了,就像某部小说里的那样,主人公无奈悲叹:“十年之功,毁于一旦”。不过现在没多少时间给高克明感慨了,他还得杀贼,尽管他天生对杀人这件事情很讨厌。
对于县令来说,比较好的情况是三面城墙都在手里,东边城墙也只有城门楼附近被攻占了,只要钱百副力战,还是可以夺回来的。夺回了城门,贼人又伤亡不少,只要这些民夫肯出力,到时候就是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局面,匪徒想逃都逃不了。
金品昧自然也不傻,县令甘大人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而秦大强则是万万没想到,明明他躲在这么安全的地方,为什么还会这样,明明贼人都被打退了,他怎么还会被包围。在这孤独矗立的箭楼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