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个三四十岁的书生,貌相十分俊美,来时只带着一个小包和一口小箱子,行李无多,人甚大方,自称姓李名十朋,由洛阳来,在此等一至亲,一同去往北京访友。平日极少出门走动,人也规矩文雅。老幺笑问:“于相公有事唤我、马上就到。这等寒天,不在房中烤火,出来做什?留神要受寒呢。”李十朋笑答:“还不是一样的人么?怎的你们就不怕冷,单我这等娇法!”老幺笑答:“我们是粗人,如何能比相公?我还要替老客打酒,相公可有事么?”李十朋笑道:“我正有事找你,你把事情办完,到我房中,还有话说。”
老幺知道李十朋无事轻不离开房门一步,人最大方和气,忙答:“相公难得有事,只管吩咐。那班老客不是等用,好些吃的都要现制,不忙在此一时。相公办完了事,再去不迟。”李十朋遂把老幺唤到偏院所居房中,笑说:“事虽寻常,但我不愿外人知道,你却不可向人泄漏呢。”老幺连声应诺。李十朋遂由身旁取出一支竹箭交与老幺,说:“那至亲原从湖北赶来,计算途程,日内必到。恐其初来途径不熟,彼此相左,互相错过,可将此箭插向他来路道旁枯树之上。此是约定记号,一见自会寻来,但不可向人说起。”
老幺在店中多年,所识人多,先见李十朋,只当是个游幕文士,及至一住经月,日子一久,渐渐觉出所料不对,如是江湖上人,又不应那样文雅,独个儿住在荒村野店之中,深居简出,到夜就睡,平日无事,只拿着两本书,看之不已,也无一个同伴来往。人更谦和,除那两本书十分珍贵,不许人伸手翻动而外,下余全好商量,始终看不出是何来路,心中已早生疑,只未向人提说过。见那竹箭长仅三寸,油光滑亮,上面刻着一朵梅花和两个不认得的篆字,知是江湖上人所用一种信号,心中一动,瞥见对方正睁着一双精光内蕴的炯炯双瞳注定自己,忙赔笑道:“相公这事容易,不过此时尚早,连打尖时候尚还未到,如何会有客来?就这样插在树上,如被不知道的人无心取走,岂不可惜!”
李十朋笑答:“这个无妨。今日天寒风大,不会有人去往树前走动。你将它插在靠里一面树缝之中,外人决看不出来,只不可对第二人说呢。”
老么忙答:“相公放心,小人不敢。”随即往外走去,一出店门,觉着迎面寒风带着大股沙尘打到脸上,和刀割一样,风由衣领两袖间猛袭进来,当时透体冰凉,冷得乱抖。暗忖:这等奇冷,多少年来不曾遇到,路上行人已早绝迹,此时此地怎会有人投店、勉强冒着寒风,抢到树下,将箭插好,正要回身买酒,忽听远远车辆响动,回头一看,乃是一辆双套小轿车,冲风冒寒而来,已离身前不远,忙即赶去,想把来客接入店内,顺路去买酒食。那轿车驶行绝快,前头两马神骏非常,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