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有倒钩,尾部还拖着长长的麻绳,是专门用来拨除栅栏的拨墙弩。
弩箭飞射出去,深深地扎入栅墙,上千名士卒抓住数十股麻绳,在鼓号的指挥下同时发力。
“嘿!嘿!”的大吼声中,陈军赖以依仗的栅墙应声而倒。
栅墙一倒,立即便引起营内一片慌乱,原本还在零星发射的箭矢顿时全部停止,韩家军将士发一声喊,如同狂潮般涌入了南大营!
面对不断冲入的韩家军,陈军将领仓促组织起来的防线迅速告破,随着拨墙弩不断发射,越来越多的栅墙被拉倒,越来越多的韩家军将士冲入敌营。
“传令!申良军攻中路,吴策军攻左路,刘常军攻右路,驱赶败兵往敌中军而去!”
见敌军溃势已成,韦旋立即下令驱溃攻主,策应中军。
“倒卷珠帘”这一战术,只有在对阵双方的军事素质相差较大的情况下才能使用得上,而且还要有大量马军配合驱赶,否则只凭步军,哪儿能追赶得上那些落荒而逃的溃卒?
但哪怕只有极少的溃卒冲击敌军大营,也能给敌人带来混乱,特别是在对方中军正在遭受猛烈攻击的时候。
梅花正中的陈军中军大营此刻也被攻破,但淳于量仍然存了一丝侥幸之心,希望能将韩家军驱赶出营。
陈军中军的战力,确实要比那些州郡兵要高出一截,韩家军攻破大营,自身伤亡也是不小。
然而,敌人付出的代价更大。
由于地势所限,能够正面参与作战的士卒最多不过数千人,而淳于量派出挡在最前面的两个军近五千人,如今已是死伤泰半。
若非督战队提着刀枪震慑,恐怕此时早已经溃不成军了。
“大将军,贼军冲破南营,此刻正驱赶溃卒冲击中军大营!”
中军大纛数十步外,两军正疯狂杀戮,尸骸遍地,伤卒惨嚎,而这个时候,淳于量耳旁又传来一道惶急的告禀之声。
如此惨重的伤亡,本就让他心痛如绞,此刻再听得这个消息,顿时便觉脑中一片混沌,恍惚了片刻,他才定下心神,解下腰间直刀扔到地上,嘶哑着声音下令:“全军弃械。”
到了此刻,他已经知道中军大营保不住了,而最好的选择,就是弃械投降。
只是他并没有将“投降”两个字说出口来。
这也是有样学样,吴明彻在江陵时,同样是下令军士弃械,要不然周军如何能一战俘虏数万人?
只要没说“投降”二字,就是“被俘”,乃迫不得已之事,并非背叛皇帝,背叛朝廷,不给人落下任何一点口实。
围在他身周的部曲闻言,立即便扯开嗓门,齐齐大喝:“大将军有令,全军弃械!全军弃械!”
阵前被杀得心惊胆寒的陈军士卒听到这个呼喝,也是立即扔下兵刃高声叫喊起来:“我等降了!我等降了!”
……………………
“这位就是淳于老将军?”
天亮之后,在鼍龙庙的营寨内,卜僧念终于见到了这位在陈国位高权重的征北大将军。
此刻的淳于量已经被解去了甲胄,上身只穿着一件“两当”,下身则着一条大袴,脸色有些发白,配上他那花白的长须,显得更加憔悴。
“可是卜将军当面?”
到了这时,淳于量已经接受了被俘的现实,心内虽然小有不甘,但他很明白不能表露出来。
毕竟人都是惜命的,越老的人越怕死。
“正是卜某。”卜僧念拱了拱手,命人给淳于量搬来一张木枰,让其坐下之后,方才又笑道:“老将军临阵……”
一句“临阵反正”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但他随即便反应过来,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害人不浅?
“老将军临阵弃械,使两军将士免遭更多伤亡,卜某在此谢过老将军。”卜僧念说罢,又抬手向淳于量行了一礼。
淳于量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回礼道:“实在是惭愧,惭愧得很。”
到底是惭愧什么,卜僧念不得而知,不过陈国三路大军进攻吴地,第一路便折在他手里,立下如此大功,使得他心情十分愉悦,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容。
“敢问卜将军,为何不见韩……你家主公在此?”
卜僧念笑道:“老将军难道不知,我家主公如今正在建德,正欲与章将军一决高下呢。”
淳于量皱眉道:“那昨晚袭营之时,手持长枪,连斩我数员大将的又是谁人?”
“那是我军中小将、广陵来崇善。”
卜僧念非常有耐心地解释道:“老将军是主公昔日上官,平日与我等说起来也是十分敬重,若他在此,又怎会不倒履相迎?”
若韩端真在这儿,定然要喷他一脸。
他什么时候说过十分敬重淳于量了?
别说十分,连一分都不可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