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归理解,但韩端也不会就此接纳他们。
并不是他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到了如此地步,他只是本能地有些抗拒“宗族”,确切地说,是他现在还沒有想好如何面对“宗族”这个问题。
从西周的“宗法制”到和儒家思想融合形成宗族制,它不但渗透到每一个人的意识当中,深深地影响着人们的思想及行为,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国家的盛衰和社会的发展。
宗族以血缘关系为基础,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社会关系,人的生老病死,生前的婚姻嫁娶、择业谋生,身后的葬祭承嗣等等,都脱离不开宗族。
它有其积极的一面,但负面影响同样深刻,最严重的一点,就是人人都以宗族为重而不是以国家为重,在某些偏远的地方,宗法甚至取代了国法,宗族长者能取代官府拥有生杀大权。
这对国家来说,无疑一个巨大的威胁。
宗族观念源远流长,在国人心目之中根深蒂固,根本不可能完全废除,但任其发展,却难免又是一个祸根。
因此,韩端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想出一个稳妥的办法来。
或者说,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
“四叔公,你的意思我都明白。”韩合源低声解释,韩端闻言之后,顿了一顿,方才说道:“我还是原来那句话,族中叔伯兄弟要来帮我,那我是求之不得。”
“但无论是文也好,武也罢,总要有些本事,方不至于让别家看了笑话。”
韩全源陪笑道:“伯正说得是,德不配位,徒惹人笑,劳力者不用去管他们,但族中读书人也还有好几个,伯正你看是不是能给他们安排个职事?”
见韩端沉吟不语,他又补了一句:“不用多高的官职,县中胥吏即可,若日后立了功劳,再擢升也不为晚。”
“会稽府县两级的官吏都已齐全了。”韩端思索了一会,问道:“四叔公,你看这样如何?”
“我先安排他们到县中去学着做事,过段时日,各州郡还要举行大比,若他们能脱颖而出,到时便可抡才授位,若是没有选上,我再安排他们去做其它事,可乎?”
以前的胥吏多是世代相传,户籍之中专门有“吏户”,他们的工钱由地方筹措,极为低廉,而且地位也不高,但如今韩端废除了吏户,胥吏地位大大提升,工钱也比原来多出不少,一下就成了寒人子弟眼中的香饽饽。
韩端虽然还是要让韩氏子弟参加考试,但却承认没选上也会替他们安排其它差右,韩合源自然是极为满意。
石塘众人告退之后,大队人马便打道回城,刚进刺史府,留守府中的蔡抒古便急匆匆地捧着两封书信来见韩端。
韩端接信一看,第一封却是报忧来的。
马三兴所率中路军取江阴、信义、娄县,一路势如破竹,于五日前兵围吴郡府治吴县,然而,吴郡太守陈文帝六子陈伯恭却联合以陆氏为首的吴郡世家豪强,广募青壮,据城死守。
韩军围城连攻两日,城内死伤惨重,但到了第三日,城头上竟然出现了许多老弱妇孺,令马三兴投鼠忌器,气急败坏之下,只得写信来向韩端求计。
让老弱妇孺上城头守城之事并不罕见,但都是在城内青壮消耗殆尽,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时候,守将才会作出这种与城偕亡的决定。
但吴郡乃江南大郡,人口比会稽郡还要多,单只吴县人口,便多达四十万人,短短两三日内,如何会伤亡大到了要让老弱妇孺守城的地步?
“陆氏已经是丧心病狂了!”
不用多想,韩端也知道这多半是吴郡陆氏所为,最起码也是得了陆氏的首肯。
因为陈伯恭即使狠得下心做这种事,没有吴郡世家豪强的支持,他也不敢这样做。
“郎主,要不我给老马送一些黑火药过去,让他将城墙炸塌?”
韩端让蔡恒督造火药之事并没有瞒着几名亲信部曲,因此蔡抒古对黑火药的威力一清二楚,此刻听说吴郡久攻不下,顿时便想起了这攻城利器。
韩端点头道:“日后都是我治下百姓,能避免伤亡就尽量避免,明日我亲自率军前往,早点将吴地平定,也好腾出手来对付陈顼。”
吴地三郡,目前他只攻下一个会稽,吴郡和吴兴都还在陈军手里,吴兴太守陈伯固同样据城固守,死不投降,正好一路北上,将彼等一网打尽。
他拿起第二封信来一看,便轻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陈军十万人全军尽没,我军已经进驻鼍龙庙……这下陈顼想要东下,就没有以前那么轻松了。”
“长泰竟然生擒了萧摩诃!抒古,这厮现在何处,我去看看他到底长得是何模样。”
“现在中庭厢房,如今还是昏迷不醒,我已经找了军中的金创医来给他医治。”
蔡抒古惊讶地道:“那厮竟然是萧摩诃?卜总管瞒得好紧,竟连送他来的军士也不知道。”
“他是想收降此人,怕走漏风声害了他在都中的家小,所以才如此行事。”
两人来到厢房,却见萧摩诃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全身上下都包着白布,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来。
韩端向那医工问道:“此人能不能救得回来?”
“难说。”那医工摇头道:“此人身中十多处箭创,失血过多,而且伤口已经开始红肿,脸上受创又极其严重,若是两日之内不能苏醒,那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萧摩诃号称南陈第一猛将,卜僧念好不容易才将他活捉过来,韩端怎么舍得让他就这么死去,他略作沉吟,问道:“你用的可是军中常备的金创粉。”
“正是。”医工点头道:“这金创粉疗效极佳,若是无效,便只能另请名医了。”
“他身上伤口既已红肿,那就是已经有了化脓的迹象,只用金创粉效果不大。”
韩端虽然没有行过医,但对医理却是知之甚详,而且金创伤的药方也记了不少,思索片刻之后,他便从中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