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不凡剑眉紧锁,哀默了一会儿,终于问道:“不知使君可知轻师弟的下落。”
宋襄冷笑道:“正是此事蹊跷,这位轻少侠,听说在韦睿火攻的前夜,就找不到了。自古将猛则兵勇,将谋则兵智,如今守将不知所踪,难怪梁兵如入无人之境!”
轻竹亭失踪了?陆不凡真不知是喜是忧!
宋襄面色阴郁,弹掸双袖,恨恨道:“沙场失踪,要么殉国,要么投敌。只是轻少侠不比常人,和陆公子同是出身水仙馆。”
宋襄见陆不凡未置可否,继续道:“传闻水仙馆神秘,弟子个个可驭灵物异兽,慑人心智。当初也是任城王向刘司空飞书举荐,说轻少侠精通奇甲之术,无出其右,堪当大任,才将邵阳洲这样的重地交由他镇守。难不成是轻少侠贪玩技痒,也学李圆启隐遁去了。”
陆不凡听得心胸郁闷,又毛发耸然。
依他言下之意,轻竹亭除非身死,否则要么是叛国私逃,要么就是勾结敌军,最可恶的是与李圆启相提并论,连水仙馆东关破阵之功都要一笔勾销,甚至还有和灵虚观暗通款曲之嫌。
宋襄其心,不可谓不歹毒。
陆不凡愤慨,果然刘腾的人,排异的手段如出一辙。
陆不凡端起茶酪,故意思虑片刻,又“珰”的置回几上,严词色厉道:“绝无可能!宋刺史的猜疑,毫无道理。”
宋襄未曾料得他骤然变脸,也暗吃一惊,锁上眉头。
只听陆不凡凿凿言道:“轻师弟助阵东关,大破梁敌辰星阵,这是不争的事实。任城王因此重用可用之材,也无可非议。若说轻师弟效仿李圆启,隐遁脱逃,更是无稽之谈。且不说水仙馆所修之道,与灵虚观根本不是一路法门。就是单受刘司空的托付,也断然不会弃国之大义于不顾,陷刘司空于水火之中。”
扯上了刘腾,宋襄立刻警觉,忙问道:“你说轻少侠受刘司空所托,是什么意思?”
“当初任城王上表出兵,刘司空未予理会,现在看来还是刘司空有先见。”陆不凡反倒不徐不疾。
“刘司空一向高瞻远瞩。”宋襄附和,几乎不加思索。
“是啊。只可惜梁敌狡诈,那时已经勾结灵虚观布阵。使君一定知道,如果辰星阵成,引发水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此战也是箭在弦上。至于如今战败,那必定是有人贪功恋战,若攻破东关,便班师回朝,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陆公子所言甚是。”宋襄想探知刘腾与水仙馆的关系,只得耐着性子。
“甚是,甚个屁是!”陆不凡暗骂,“几十万大军挥师南下,不攻钟离,不捣京师,赢个东关就回朝,当南征是儿戏么?如此糟蹋税银公帑,消耗兵力,梁朝的萧衍都得感动得给魏军颁勋授赏了。”
陆不凡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还得娓娓道来:“轻师弟不食朝禄,亦非武将,他没有恋战的原由。所以刘司空愿意委其重任,多半是这个缘故。自然了,任城王出身宗室,一向不敬刘司空,他会对轻师弟另眼相看,怕也是军中无人可用,他麾下的党法宗不就败在阜陵城下么。这样看来,他不得已启用轻师弟,胜,以资缓和与刘司空的关系,日后策勋,更加容易邀功。败么,就将责任推给轻师弟,天子追究起来,难免牵扯出刘司空与水仙馆千丝万缕的联系。到时候任城王既可推任卸任,又能构陷刘司空。搞不好,甚至使君都会被牵扯其中。”
“怎么说?”宋襄忙问。
“使君请想,青州江淮不过千里,为何不遣军襄助,若得使君援救,也未必会一败涂地呢。”陆不凡双眸衔住那宋襄,心说道“这样说话有趣么?欲加之罪,也轮到你尝尝滋味。”
“陆公子要慎言,调兵遣将之事何其重大,岂能儿戏,没有朝廷旨意,谁敢轻举妄动!”果见那宋襄有些坐不住了,黑沉脸来。
“战机胜负,往往转瞬即逝,将帅可审时度势,于令前先行,也是有的。难道使君忘了当年元嘉之战的檀道济,可不就是救援不力,被他们的皇帝猜忌,才致灭族啊。”陆不凡越说越起劲,真狠不得刘腾宋襄一干人等统统被连灭九族,才好聊慰陆氏族人的在天之灵。
“我大魏天子何其英明,战败重责,岂是巧言令色可以转嫁搪塞的!”宋襄正言。
“天子英明,刘司空明察,自然也会知道,不干轻师弟的事儿。”陆不凡道。
“那是最好,如果轻少侠有事,依你所言,刘司空也面上无光。只是未请教,水仙馆和刘司空是何时相交的,若真是刘司空的座上宾,那这些天,岂非妙笔山庄慢待了陆公子和赵姑娘。”宋襄等不得他再卖关子,直言问道。
“何时相交,只有家师可说。只是晚辈曾奉家师之命,给刘司空送去了波利质多罗树树种,若问晚辈何时与刘司空相交,便在数月前了。”陆不凡提到波利质多罗树,不禁得意起来。
“波利质多罗树!”
“哦,就是珊瑚树。”
宋襄触电一般,这个名字他听过一次。
那是施宋两家预结秦晋之好的日子,施峻的父亲将逍遥扇作为聘礼赠予宋家曾言:待珊瑚树亭亭如盖之时,大事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