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玉玲珑厉声道。
梅傲霜默不作声,她猜想玉玲珑已经知道玉衡之事,因为除此之外,她没什么能惹怒她的地方。
陆不凡和轻竹亭各有所知,她还不清楚是谁告的密。
“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行事这等狂悖。灵虚观的道士怎么回事?”果然,玉玲珑训斥道。
梅傲霜只是不作声。玉玲珑怒道:“如此执迷不悟,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了。不凡,关进玲珑塔幽房。”
玲珑塔是水仙馆的地牢,不见天日,私刑残酷,用以管制威慑水仙馆的仆役从众。
塔内幽房,是利用一处天然的岩洞水泽所建。
人被关进去,脚下无可踏之地,当即就会陷入泥沼挣扎不得,越挣扎就陷得越深,最后沒入其中窒息而亡。
若不挣扎,也多活不了几日,岩壁上盘踞着从大咸山捉来的长蛇,吐着蛇信,阴狠毒辣。
它不吃人,只是长年困拘地牢,寂寞无比,一见人来,极其兴奋,它先是耐心观瞧,见其挣扎沦陷。
若有人沉着不挣扎,它便以尾勾住岩石,飞身缠住那人,挺立蛇头,对视那人吞吐蛇信,使人惊恐万分,挣扎沉陷,它便缩身回盘,继续观瞧欣赏。
如此反复,犹如狸猫捕鼠,咬杀之前,捉捉放放,以此作乐。
水仙馆人最忌幽房,谈之色变。如此严酷典狱刑法,换了普通的仆众,只怕早跑个精光了。
只是水仙馆的仆从皆非自由之身,多是玉玲珑从抚冥镇和柔玄镇,招募而来的流民。
抚冥镇和柔玄镇是北方边境的戍防边要,用以抵御漠北的柔然国的北方六镇之二。
当时柔然的骑兵常侵犯北魏来打草谷,所谓打草谷,就是国家不供粮饷,而放纵军队四出劫掠,充为军饷。所以北方六镇十分重要,一直是鲜卑贵族要臣派驻,地位极高。
现在南梁的皇帝萧衍,当时还是南齐皇帝萧宝卷的雍州刺史。
孝文帝迁都后,就一心想要收拾这个软弱昏聩的萧宝卷,为了南征,举国的财富人力开始倾斜洛阳。
皇帝似乎忘了还有荒凉苦寒的边塞六镇,派驻六镇将士从忻慕为之到鄙夷从之,六镇地位一落千丈。
这六镇原不是水草丰茂之地,粮食供给依靠朝廷。
可是近几年,朝廷与南梁征战不断,军饷有限,又有刘腾这些人侵贪无厌,常常苛待六镇。以至于六镇常闹饥荒,流民四窜。
那孝文帝也算是英主,如此顾此失彼自然有个缘故。
柔然原是北魏的心腹大患,十分强悍,曾一度深入云中,直接威胁北魏当时的都城平城。
可这柔然皇帝就是太过剽悍霸道,不懂得以德服人,不但对收服的敕勒部征缴贡赋,还总拉着这勅勒部陪着打仗。
勅勒部人口精贵,哪里禁得起柔然这么搓磨。生生逼得勅勒部叛逃,建立了高车国。
高车国一路高歌,吃掉了龟兹的东北疆域,掉过头来又联络孝文帝一起打柔然。
曾经的铁骑先锋,如今挥舞着弯刀砍向自己,真不知道柔然的皇帝作何感想。
风水轮流转,嚣张了那么多年的柔然终于服软了,孝文帝狠狠的扬眉吐气了一回,这下他要再续先祖遗志,南下争霸。
可惜战争是没有尽头的,永远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三百多年啊,就看着好好的锦绣江山,狼烟四起,南逃北窜,闹哄哄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终究不过都是卷进历史波涛里的小浪花,任长河里哪一个惊涛骇浪湧过来,就湮灭的无影无踪了,最后谁又能看得到谁!
玉玲珑初到抚冥镇,正是应了柔然国的邀请。那高车国占据了通往西域的门户高昌,掐断了柔然与西域的贸易往来。
这可就不单单是吃了一场败仗的元气大伤,而是失去了以后打仗的资本,甚至威胁到以后国家生息的经略根本。
其实不管是哪个国家,打仗打的就是银子,谁先賺不到银子,谁就必然失败。
柔然便想请玉玲珑说服魏廷,出面斡旋,使其可以借道高车。自然,此事最后无疾而终。但玉玲珑却因此搭上了当时还是中常侍的刘腾。
且说抚冥镇和柔玄镇发生饥荒,赈济的粮草迟迟未到,玉玲珑便借机招募了一些流民。
而当年没跟玉玲珑走的人,把时间向前再拨个两三年,便是想去哪也去不上了。
未来等待他们的是堪比农奴的“府户制”,他们彻底绝望了,于是在下一个饥荒的年景,六镇之乱爆发,朝廷不得不外请柔然来帮忙镇压。
六镇原是为抵御柔然而设,后来却请柔然镇压六镇。那个颠三倒四的时代啊,真不知道谁才是敌。
水仙馆的仆役本是北方六镇的军兵出身,自然粗旷难驭,也就难怪玉玲珑私刑严酷。
只是这私刑动到梅傲霜身上,而且一上来就是幽房这样的极刑,确实震惊了梅傲霜,陆不凡,还有轻竹亭。
“师傅,万万不可呀。师姐,你快求求师傅,你说话呀。”轻竹亭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师傅,您气糊涂了,幽房有去无回。真要是把师妹送进去,那天蚕可要谁来看顾呢!”陆不凡也劝道。
“天蚕?你问问她,她心里还有天蚕么?她眼里还有我么?”玉玲珑仍在盛怒之下。
梅傲霜并不相信玉玲珑会真的送她进幽房,可是她也不能一味的激怒她,即使她知道自己是有价值的。
她突然想,如果她没有了价值呢,如果玉玲珑知道天蚕已经苏醒,她已经无力再控制了呢?
没关系,她的师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做。
她内心冷笑,她梅傲霜还真该好好谢谢迦摩谛和阿耶尔!否则她那高高在上的师傅也许真的会处死她。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