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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掩下(1/2)

    船泊进江宁城码头的时候,李桑柔已经有力气自己慢慢擦洗身体。

    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将身上擦洗了一遍,又让大常和黑马两个,一个比一个笨手笨脚的帮她洗干净头发,李桑柔长长舒出口气。

    虽然她算不上什么讲究人儿,一连十几二十天不洗澡也是寻常事儿,可这一身血腥臭味儿,实在让人讨厌。

    她始终厌恶血腥气。

    小陆子去了趟江宁城的顺风递铺,拿了几封信过来。

    其中有叶安平一封。

    信里详详细细说了从安庆府往休宁县一路上看到的情形,以及休宁县的详细情形,再告诉她休宁信客叶朝天一家人都很好,他已经把叶朝天的两个儿子邹富平和叶富安接到安庆府了。

    邹富平已经粗通药理,他打算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叶富安年纪小些,之前又只学过几天木匠,不通药理,他挑了位稳妥的药铺管事,让他先到药铺做学徒,花上两年三年,学通药理。

    李桑柔看到信客老叶一家平安,舒了口气。

    她一直很担心老叶。

    还有一封,是尉四奶奶的信。

    她们已经奉旨返回建乐城,经过扬州时,已经将阿英交给了孟娘子。

    李桑柔看过,让孟彦清替她写了封信,交待孟娘子,一两年内,阿英暂时交到她手里,除了写字读书术数,别的,让她看着教。

    孟彦清写好信,拿给李桑柔看过,封好,交给小陆子交递出去。

    孟彦清见船舱里只有黑马在给小奶狗擦笼子,笑道:“这会儿就已经到江宁城码头了。”孟彦清指了指外面。

    李桑柔看着孟彦清,等他往下说。

    “江宁离扬州极近,再怎么慢,有个三五天就能到扬州了,你这伤得重,要行动自如,最少还得一个半月,到了扬州,只怕瞒不住。”孟彦清接着说完,看着李桑柔。

    李桑柔沉默片刻,叹气道:“要是让人知道我受了伤,石锤镇那窝畜牲的事儿,只怕就瞒不住了。”

    “必定瞒不住,你的本事,该知道的都知道,能让你受这么重的伤,这事儿不可能瞒得过去。”孟彦清坦诚道。

    “知道了石锤镇那窝畜牲,就必定要扯出杀手行的事儿,接着扯出南召县,到米瞎子他们身上,唉!杀手行牵涉过大。”李桑柔叹了口气。

    扯出杀手行和米瞎子他们师门有关,对米瞎子他们,极其不利,也是个极大的祸端。

    手握杀手行的这份诱惑,可不是谁都能抵挡得住的。

    “不能让外人知道我受了伤。”李桑柔再次叹气,顿了顿,接着道:“到扬州见过乌先生,就北上回建乐城吧,一路上慢慢走,腊月前后进建乐城。”

    “是。”孟彦清欠身应是。

    几天后,船悄悄泊进扬州码头,天色落黑,乌先生和周先生、张先生三人,悄悄上了李桑柔那条船。

    乌先生在前,弯腰进了船舱,闻着呛鼻的药味儿,一眼看到半坐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李桑柔,再看到她肩胛和大腿上包扎着的药布,瞪大了双眼。

    “伤得重吗?”周先生紧跟其后,脱口问了句。

    “还好。”李桑柔淡然答了句,示意三人,“坐吧,大常,去请老董过来。”

    周先生走到李桑柔身边,仔细看了看,才坐到椅子上,冲李桑柔欠身道:“大当家这份大恩……”

    “小事而已。”李桑柔抬手止住了周先生的话,“我也不是为了你们几个,不全是为了你们师门。”

    几句话间,董超已经从隔壁船上过来,敲了敲舱门板。

    “进来吧。”李桑柔叫进董超,示意乌先生三人,“把你那边的情形和他们三个人说说吧。”

    “是。”董超欠身应是,转向乌先生三人,将当天打扫道观的情形,再说了一遍。

    乌先生听到最后一进院子屋子里的白骨和尸首,脸色惨白无人色。

    周先生紧紧抿着嘴唇,按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不停的颤抖。

    张先生慢慢抬手,捂在脸上,从椅子上滑下来,蹲在地上,捂着脸埋在膝盖间,蜷成一团。

    都是他的罪孽!

    董超说完,看了眼李桑柔,欠了欠身,绕过三人,出了船舱。

    乌先生呆了好一会儿,慢慢站起来,直直跪下去,“我,对不起……”

    “杀手行隐在黑暗中,数百年来,这样的惨事,不知道有多少,铲除过这些畜生的人,大约都像我一样,一只手铲除,另一只手,只好湮灭掉。”李桑柔叹了口气。

    “大当家仗义出手,这份大恩,无以为报。”周先生跟着跪下去。

    “不敢当,请起来吧。不算什么大恩。

    “我刚才说过了,第一,不是为了你们几位,第二,不全是为了你们师门。

    “以后,请诸位好好照料师门,以后不见得比从前容易,让你们的师门一直传承下去,十分艰难,我帮不上你们。

    “我这伤,不宜为外人知,今天见过诸位,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建乐城,路上慢些,腊月里到建乐城,下个月初的竞买会,就全由孟娘子主持,咱们以后再见吧。”李桑柔微微欠身,还了一礼。

    “这边事了,回南召时,我再去建乐城拜望大当家。”乌先生起来,再次长揖。

    “今天就这样吧,我有点儿累了。”李桑柔往后靠在靠枕上,脸色更苍白了些。

    “那我们先走了。”乌先生再次欠身致意。

    周先生用力拖起张先生,拖着他,跟在乌先生后面,出了船舱。

    隔天早上,给米瞎子送东西的黑马急急回到船上,一头冲进船舱,压着声音,和李桑柔道:“老大!昨天来的那个,姓张的!张先生!死了!说是半夜跑到院子里,自己把自己一刀捅死了。”

    大常惊愕的瞪大了眼,李桑柔怔了下,呆了片刻,叹了口气。

    佛家说,福慧双修,难修的不是一颗善心,而是一个慧字,盲目之下的善心,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是善因还是恶起呢?

    可怎么样,才能不算盲目?

    李桑柔往后仰靠在靠枕上,怔忡出神。

    她没有慧根,所见不远,只能凭着本心,该做则做,和张先生,有什么分别吗?

    “大常,你说,怎么样才修出个慧字呢?”怔忡良久,李桑柔叹了口气,悠悠问道。

    大常瞪着李桑柔,片刻,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启锚了,我去看看东西买齐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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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条船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