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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声:“咳、咳,这个嘛,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还是听大师的故事!”

    这几人插科打诨一番,其目的自然是缓解老僧惠彦的尴尬处境。

    惠彦心中自然明白,他暗暗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伏在营外,害怕的全身发抖,稍有点风吹草动便以为自己被金人发现。一直过了一个半时辰,金营中隐约出现了火光和喧闹声,我猜他已经动手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得手,被金人抓住了没。”

    “后来金营中逐渐安静下来,我还是在原地不敢动弹,一直等到了天色都快亮了,还是不见钟则出来,我只得退到河对岸的树林中,那是我们约好失散之后的集合地。到了晌午时分我总算看见了钟则,他左手齐肘而断,左脸被削去了好大一片肉,血淋淋的甚是可怖,右臂也折断无力下垂,身上还有乱七八糟好多道伤口,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躲开金军的搜索,撑着回来的……”

    “我身上带有一些金疮药,当下也不管有用没用,胡乱给他涂抹在了伤口上,那断臂还在不停流血,也只能暂且给他绑住,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我记得狠清楚,虽然日行中天,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照了下来,可我仍觉得全身发冷,两手颤抖得无法撕开布条,最后还是用牙齿从衣襟上撕下来的。”

    “其时他见到我便陷入昏迷,我只得背着他走小路避开金军的搜索,想寻个城镇去找大夫救他,可是哪里找得到?就如此这般,我背着他晃了整整两日也再没见到人烟,终于再第二日傍晚的时候,他清醒了过来。”

    周同看着老僧古井无波的双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悔恨,心中便猜那钟则已然是没有救了,果听惠彦的语音变得更加低沉:“我见他脸色异常,仿佛陡然精神了起来,便知这是回光返照,钟则在临死之前告诉了我他摸进金营后看见的事情。代州城破后被掳的全是青壮,并无老人孩子……男子都被如同牲口一样串在一起绑在柱子上,旁边有十几顶大帐中尽是凄厉的女子惨叫,大帐门口排着一队队的金兵……”

    周同静静地听着老僧的叙述,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发出格格的清脆关节响声,不过并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其他几人哪怕李辅完颜等人也是同他一般,只萧大似乎感受没那么深,看起来还能保持平静的神情。

    “钟则好容易压抑住胸中的怒火,他明白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决计无法将如此多人解救出去,于是改变了主意,临时决定将刺杀金军主帅改为生擒……正是这一转变,让他最终功亏一篑,不仅让那目标逃脱,自己也几乎没能逃得出来。”

    “他在弥留之际,请求我将他尸骨在代州城外寻一处高地埋葬下去,说是身为代州通判,活着的时候没有能够庇佑代州百姓,希望死了之后还能化为厉鬼守护一地平安。临终之前,他仍用仅能抬起的左手断臂指着北方代州的方向,念念不忘的便是‘报仇!报仇!’,直到最后双眼也没能合上……”

    惠彦重又合上双眼,两行经营的泪珠从他眼角溢出顺着鼻翼流下,众人纷纷垂下头颅,不忍见这老人悲伤的模样。周同想劝慰几句,张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我心中悔恨万分,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临阵脱逃,若是当时我和他一同进去,是否就能改变后面的结局呢……便算是改变不了这结局,和他一起战死也当胜于自己苟且偷生……”老僧的话语声变得飘忽不定,时而停顿下来,显然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后来等金兵退去,我进得代州城去,城里一片死寂,便连只野狗也没有一条,活物便只有老鼠和鸟儿……为了惩罚自己,我一人慢慢清理城中废墟,将寻到的尸骨运往城东一座无名小山下埋葬起来,也算是让钟则能再照看他们几分,我也在旁边起了几间草庐,便自称为宏愿寺,心中窃望这天下能永远太平,百姓永不再受兵灾之苦。”

    众人这下才明白,原来不是自己等人没听过,而是这寺庙实在是便无人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