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日,松州城成了人间地狱,全城老幼,不论男女,全成了流寇的刀下亡魂。寒冷的冬天,有一个好处,就是尸体放在外边不容易腐烂,也不会引起疫病。
张献忠可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他这辈子走到今天,就靠着这把大刀杀出来的。正因为如此,张献忠觉得杀人有时候比什么办法都有效,而且见效最快。在张献忠这种疯狂的杀戮之下,巴蜀百姓恨得咬牙切齿,但同样有的人为了生计,有的人迫于无奈,总之,依附张献忠的人越来越多,转眼间张献忠已经用兵十余万,成了堪比高迎祥的祸患。
秦良玉与耿仲明等人全力剿匪,可奈何兵力有限再加上物资补给跟不上,只能扼守住成都府以及剑门关,将张献忠限制在四川东北部。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已经很不容易了,入冬之后,再加上难民涌入,成都府一带已经是难民成灾,粮食也成了最大的问题。成都府聚集了几十万难民,一旦断了吃喝,这些难民转眼间就可能变成暴民,到时候张献忠再趁机一蛊惑,成都府非乱不可。
秦良玉不仅是总兵,同时还是巴蜀土司,所以不仅要操心军务,还得想办法解决难民的吃饭问题。粮食,还是粮食,天府之国千里沃土,没想到竟然也会缺粮。可事实如此,而且四川缺粮也不是一两年了,这些年老天爷也不睁眼,搞得大明朝上下惨事不断,似乎除了江南,其他地方的百姓都不好过。
粮食可不好弄,成都府方面的存粮不够,数次上书朝廷,也没见朝廷宋粮过来。渐渐地秦良玉也有点明白了,朝廷也是无粮可派了,亦或者说朝廷也没钱买粮了。这年头粮食堪比黄金,百姓都指着这个活命呢。思来想去,秦良玉还是将主意打到了铁墨身上,这个时候,能帮忙筹措粮食的也只有铁墨了。
走过长街,来到一处还算巍峨的院门前,这处宅院本是秦良玉夫家产业,后来到成都府剿匪,耿仲明一个外来户,没有住所,秦良玉便将这里借给了耿仲明暂住。走进院子,便看到大厅的门开着,耿仲明正与陈耀峰趴在桌子旁商量着事情。
“咦,原来是秦总兵到了,恰好,耿某也有事找秦总兵商议呢,来”耿仲明笑着打了个招呼,招手示意秦良玉赶紧进来,“秦总兵,刚刚耿某与陈将军商量着,是不是趁机打一打张献忠的嚣张气焰。眼下隆冬时节,张献忠依旧没有收敛,已经让艾可奇领兵在成都府东边盘山口驻扎。探子回报,艾可奇所部防守非常松懈,显然没想过会遇到什么麻烦,这可是好机会。”
“嗯,如果贼兵疏于防备,我们趁机出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自然不错的”秦良玉也是想打一打贼寇的,最近一段时间张献忠太过嚣张了,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以为自己已经是巴蜀之王了呢。
耿仲明笑着点了点头,很快他便发现秦良玉似乎并不怎么兴奋,眉头一直深锁着,愁容满面。想了想,拱手道:“秦总兵,你这次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秦良玉看了一眼耿仲明,有些不好意思的叹道:“确实有点别的事情,此事本来不该麻烦耿将军的,只是秦某实在无法了,不得不厚着脸面过来。耿将军,想必成都府附近的情况你也知道,眼下府衙存粮已经不多,朝廷那边也没有动静,若是再不想办法弄些粮食,莫说军粮无法保证,恐怕断炊之后,整个成都府都会大乱的。所以,秦某想着,可否麻烦耿将军跟督师说一说此事,看看督师可否帮衬一下。”
这番话说完,秦良玉已经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要不是被逼无奈,她是真的不好意思说这番话的。当初请督师调兵帮着剿匪,可是跟督师保证过,只要兵马进了四川,一应供给全归她秦良玉解决。现在倒好,三个月不到,竟然反过头来找铁督师帮忙筹措粮草。
耿仲明倒没有嘲弄秦良玉,他思索一番,抬手刮了刮下巴,面带难色的说道:“秦总兵,耿某与督师说一说此事倒是无妨。可是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眼下不仅咱们缺粮,督师那边也不轻松。日前督师率大军连战漠北蒙鞑子,耗费不小,眼下督师能不能拿出粮食支援我们,还是个未知数,还有啊,从晋北到这里,山高路远,流寇一旦听到一丝风声,随时都能把粮食劫了。搞不好,我们就是给流寇运粮了。”
秦良玉神色暗淡了许多,仔细想想,耿仲明的话也很有道理。眼下大家都缺粮,流寇那边都恨不得吃人肉了,现在山高路远运粮,那些流寇要是闻到风声,眼睛估计都得变绿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
“秦总兵先别急,耿某先修书一封送往晋北,看看督师那边是什么态度岸吧!”耿仲明面露苦笑,安抚几句便坐下身写起了公文,没过多久,一份措辞诚恳的公文就成了。
公文倒是顺利送到了张北,不过眼下铁墨头疼的事情也不少呢,漠北乱局,再加上隆冬时节,乌尔格到张北这条商路算是断了。铁墨倒是可以熬过去,眼下晋北并不怎么缺钱,可是乌尔格那边就有些难了。初冬一场大雪,瀚海草原附近的部落都遭了灾,更北边的乌尔格就更加严峻了。
哈斯勒来了几封信,诉说了乌尔格当地的情况。乌尔格问题倒不是太大,但哈斯勒的部落却是损失惨重,牧场牛羊死伤无数,更要命的余粮也不多了,尤其是缺盐。粮食不够,可以吃死去的牛羊,可是长期缺盐,哪里受得了?
铁墨了解哈斯勒,要不是被逼到一定份上,哈斯勒是不会这样祈求帮助的。哈斯勒轻易不开口,说什么也要帮这个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