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大明朝贩卖私盐,那可是提着脑袋干活,不是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走这条路。之前,铁墨还真不知道海宁这边会是这种情况。仔细想想,还是有些想不通浙江方面在打什么鬼主意。
来的时候就知道浙江官场不会轻易让他铁某人参与盐场事务的,别看之前浙江方面一个个急的火烧茅房一般,不断催促着边军来浙江帮忙。他们真的目的不是为了盐场,而是想把他铁某人拉到浙江来,好谋划一番坑人罢了。浙江的水很深,每一步都得有理有据,铁墨不会草率行事的。
介入盐场之事,还得想些办法才行。王左挂显然早就想到浙江一行不会太顺利了,他凝着眉头对唐成华问道,“唐知县,盐官镇那边具体情况如何?来时听说那边盐丁闹得非常厉害?”
“嗯,是很厉害,领头的那家伙叫魏晨,据说这魏晨少年习武,在盐丁中素有威望。都指挥司那边对盐官镇没办法,也是屡次被魏晨挡了回来。不过依下官看,这魏晨再厉害,终究是斗不过都指挥司的,盐丁们被困在盐官镇东边,吃喝无以为继,早晚会出大乱子的。”
听罢,王左挂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与唐成华的看法几乎一致,盐丁们在愤怒之下,靠着一股血勇之气对抗朝廷,可现在流寇被打跑了,盐丁们被困在盐官镇存进不得,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股热血也会一点点退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吃喝,这将成为打垮盐丁最锋利的武器,恐怕浙江方面也打的这个主意。围而不攻,等着盐丁们自乱阵脚。
王左挂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是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浙江方面想要什么,那越不能给。仔细想了想,他转头笑道:“督师,看来咱们想要在浙江打开局面,还得落在盐官镇盐场。看来盐丁那边闹得还是不够大,只要都指挥司还压的住局面,那些人就不会真的着急。而且啊,属下想来,那些人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安抚盐丁,他们要借机会杀鸡骇猴,省下一大笔钱。”
铁墨仔细琢磨着王左挂的话,很快就明白过来,“王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浙江方面手里的钱不够用,根本没钱扔到盐场?”
“应该是这样的,流寇这么一闹腾,浙江方面损失惨重,再加上我们和徐公爷敲了一笔竹杠,浙江方面要供着上边,要养着下边,哪还有余钱管盐丁?真要说起来,盐丁们要的东西并不多,五百万两白银就可以把事情平息下去,可浙江方面迟迟没有行动,可见他们手里的财帛已经达到极限了,再不复之前那般宽裕。”
听着王左挂的话,铁墨眼前一亮,既然安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可操作的空间就大多了。安抚盐丁,浙江方面没钱,但是他铁某人有钱啊。从流寇那抢了一笔巨额财富,再加上从南直隶官场坑来的钱。眼下铁墨可以毫不客气的说,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很好,王先生,盐官镇那边的事情交给你了,想办法联系上魏晨,我们得将这把火点旺一点,烧到浙江方面肉疼。要是不知道疼,他们是不会允许我们插手海宁盐务的。哼,咱们千里迢迢来浙江,是为了吃肉的,可不是来喝风看风景的。”
铁墨眼中厉芒一闪而过,王左挂等人心中一颤。督师这么一说,那又要死很多人了。可即使如此,没人觉得铁墨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大家来海宁县,就是找好处吃的,难道什么都不做,干瞪眼?浙江官场以及南直隶包藏祸心,他们也得反击一下才行。
有了铁墨的话,王左挂等人便暗中运作起来,不过这一切跟唐成华就没多大关系了。回到后宅,唐成华有些疲惫不堪的躺在了椅子里,动都不想动一下。与督师交谈一番,身体倒是不累,可是精神上遭受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
从今往后,他唐成华也算是一名铁杆的晋北党了,是好还是坏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陈雅洁似乎看出唐成华心情沉重了,将茶水放到一旁,小声说道:“老爷,你这么做值得么?”
“当然值得,那些人把我扔到这火山里来,就没想过让我活着出去。铁督师,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了,如果不是恰逢其会,以为夫这身份,靠都靠不过去,以前,咱们花了那么多钱,上下打点,有谁讲咱们看进眼里了?”
唐成华说的也是事实,可陈雅洁终究是一名女子,她的心里没太多野心,哪怕当个富家翁也是没问题的。
海宁盐官镇,四月份的盐官镇依旧没有半点繁华景象,平日里这个时节来往的车辆如流水一般,但是现在,空空荡荡,犹如一片死寂。盐场角落里有一座很高的竹楼,平日里是盐场管事监督盐丁的地方,魏晨靠在竹楼中,望着远处的虚影,眼中尽是茫然。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魏晨也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了。对抗朝廷,纵兵造反?魏晨真没这么想过,当时受到流寇的刺激,再加上遭到官兵痛下杀手,脑袋一充血,便带着人闹事。起初,只是想拿回自己该得到的东西,让盐丁们活的更像个人,但起了头,却没法收尾了。
浙江官场的反应,也出乎了魏晨的意料。这次,浙江方面没有运一两银子过来,从头到尾都是直接发兵围剿。
盐丁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盐场存留的物资所剩无几,官兵守着各个路口,再这样熬下去,盐丁们就要下海喂鱼了。这几天,明显感觉到了周遭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失落与绝望,当初起兵的豪情早已经在漫长的对抗中消磨殆尽。
一口烈酒,狠狠地灌进了嘴里,那种火热的感觉让魏晨清醒了几分。
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无论怎么做,都跳不出这命运的枷锁,难道老天爷真的一点活路都不给盐丁们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