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穿过河谷,拂动着一面暗红色的大旗,旗帜上用金线描出“西营八大王”五个大字。
河谷附近人喊马嘶,无数的人影在河谷中打水饮马,两侧的山腰上更多人在砍树打柴。
小娃子把一床被子从车架上取下来,扔进了旁边一处废墟,这里只剩下泥胚墙,仍然比露宿野外来得好。
墙外有几个厮养刚安顿下来,虽然不能睡在墙里,但有一面挡风也是好的,能先到的这些人都算体力好的,能抢到好位置,一般来说也能提前在周围找食物。
体力差些的都落在后面,等他们到的时候,就很难找到食物,只能吃随身的粮食,而这种东西常常都不足。
一群孩儿军打着赤膊,在齐膝深的河里扑腾了半晌,终于抓到一条鱼,几人在河中大声欢叫。
小娃子漠然的看了一眼,往官道边走了过去,准备看看对面山上的本队厮养,希望他们在山上多砍些树枝,用来在墙里搭个顶棚,以防晚上下雨。
路边倒着几具尸体,这里是一个曾经的村落,距离官道比较近,已不是他们初次路过,周围的农田大片抛荒。
这里是陕西、山西、河南三省交界的灵宝县,西边与潼关相邻,东与河南卢氏相邻,北临黄河与山西交界,境内山川纵横地形复杂,曾经闻名天下的函谷关就在此地。
灵宝这地方,小娃子也来过几次了,官道沿途都是破败的村庄和成片的抛荒地,包括临河的上田也是一样,里面杂草丛生,高大的茅草甚至有一人高。
西营在这里已经有两个月,灵宝县的复杂山区和边缘化的行政位置,不容易引起官兵的注意,对于西营来说是一个合适的隐藏地方,他们对这片地方也是熟悉的。
此地距离潼关很近,是从陕西进出河南的要道,流寇和官兵来来回回,都不是善茬,这一带已经不可能恢复生产,居民早已逃散一空。
地上那几具尸体被剥去了衣物,小娃子粗粗看了一眼,不像是本地农夫,大概是过路的行商。
眼下已是九月,北方各地秋收已过,所以西营从山区重新接近官道。
小娃子虽然年龄小,但已经颇有经验,灵宝这地方躲官兵是好去处,但是荒凉贫瘠,抢不到什么东西,大家在这里熬不到冬天,现在重新回到官道,说明他们很可能要离开陕西附近,多半是去往河南腹地,因为河南也秋收了。
秋季是小娃子最喜欢的时候,路上能抢到足够的粮食,各处收割后晒干的麦秆谷草,也能让马匹吃肥长膘。
整个秋季的收获,将决定他们冬季的生活质量,北方酷寒的天气里,野外的生存十分艰难。
无论官兵还是流寇,都不希望在野外活动,最好能呆在一个稳固的冬季营地,减少热量损失,这样存活的几率会大得多。
不过这对于小娃子来说还是一种奢望,对越来越庞大的流寇队伍来说,固定的冬季营地只能是州县一级的城市,而朝廷对于城市的丢失处罚严厉,当地的兵备和巡抚都会调兵以求收复。
因此这几年来,小娃子在每一个冬季依然在迁徙,从大明的西北到中原,都有他的足迹。
山腰上的厮养在陆续下山,小娃子正在找本队的那些人,只听得后面一阵马蹄声响,小娃子回头看了一眼,几名红衣的马兵策马经过,小娃子往后退了一步,让他们从面前经过。
只听得吁一声,当先的马兵突然停住,后面的几个马兵熟练的勒马转向,他们停在路边的几具尸体前,那几具尸体的衣服都已经被剥走,几人选了一下之后摸出短刀,对着肚子插下,然后向下拉开。
几个马兵各自摆弄一具尸体,刀锋切割着皮肉,发出咕咕的闷响,里面流出少量发黑的血,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接着他们把里面的肠子内脏都掏出来,在旁边摆了红黑相间的一大堆,粘稠的黑色液体不断滴落,腥臭味弥漫四周。
直到把那些尸体的肚子掏成了一个空腔后,几个马兵取了干草和豆子,放在那空腔中,随后牵来了马。
附近的人见怪不怪,各自躲远了一些,几个孩儿军还在旁边饶有趣味的观看。
小娃子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老头道,“爷,咱们的骡子要不要吃血槽。”
老头抬起苍老的面孔,他身边是一头壮骡,老头满是愁容的看了那边一眼,随后摇摇头道,“骡子不吃这个,老头我喂了几十年的牲口,没听谁这么喂了更能跑的。”
小娃子面无表情道,“他们都说马骡吃了血槽,会变得跟虎狼一般凶恶。”
“那还不把骑马的吃了。”
老头低声叹口气,“骡子就是骡子,吃什么的也变不成虎狼。
三月前那个老管队,见天就给他那马喂血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