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初上,尚在酣睡的郝摇旗在梦乡中被人给摇醒了。
“贼怂的东西!”郝摇旗煞是不爽,从床榻上鱼跃而起,攥紧了双拳,要寻搅自己清梦之人的晦气。
瞪眼看去,郭虎头的脸却出现在他面前。
“老郭,你干啥?”见是郭虎头,郝摇旗抬到一半的拳头又放了下去,“时辰还早,就要出操也不是现在。”
郭虎头颇为焦急道:“都使或许有难。”
“什么?”郝摇旗惊呼一声,但看郭虎头甲束在身,不似玩笑,“你说清了。”
郭虎头按剑而言:“一个时辰前我司里有兵士来报,见着都使只带了周文赫他们出营向北去了。现在望楼那边又有消息传来,说北面烟尘大起,恐有大股军马往这边过来,都使尚未归营,我怕有什么岔子。”
郝摇旗纳闷道:“天都没亮,都使出营干啥?”
郭虎头直摇头:“我也不知,开始听说了以为是都使外出侦探。你也晓得都使的癖好,喜欢孤身犯险。可寻开心也不是这么个寻法,但看那烟尘形势,不像是有序行军带起来的,反而翻腾甚嚣,很像是急行军。其众距离我营不过数里,如此行为,只怕敌意大于好意。”
覃奇功提出的上策太过凶险,赵当世为了保险起见,军将中除了侯大贵与徐珲没有知会任何人,连郭虎头、郝摇旗这个级别的也是当下才有所觉察。
“那还等什么,走吧。”郝摇旗衣甲也不穿,光着膀子就拉着郭虎头向外走去。
“且慢。”郭虎头脚下突然一顿,对着满脸狐疑的郝摇旗道,“我方才试图出营,岂料却给北大辕门的人给挡了回来。”
郝摇旗凝眉而言道:“算起来,今日守备各处营门的该轮到老侯了。怎么,他不让你出去?”
郭、郝二人都是徐珲的手下,和侯大贵不搭界。
“我没见到老侯,在北大辕门的是那个叫白旺的破落户。”
“白旺?”郝摇旗刮了刮鼻子,“这厮貌似是八队出身,不过一个百总,老实巴交的,还敢拦你?”
郭虎头讪讪道:“是百总不错,可我瞅他那架势,怕是徐千总来了说话都不顶用。”
郝摇旗哂笑数声,道:“老郭你好端端一条大汉,怎么越过越窝囊了?论军职,论武勇,那厮哪点比得上你?你怎么就被他堵了回来?你不会是怕了老侯吧?”
郭虎头脸一红,愠怒道:“你厉害你去试试,要是能出去,老子营里那几坛酒,都由你拿去。”
赵当世虽然明令禁止军将擅自饮酒,可这口腹之欲怎可能说除就除。尤其是对于侯大贵、郭虎头、郝摇旗这类人,没有酒,命都要丢了半条。所以或多或少,每战缴获,都会私藏些在自己营帐里,偶尔偷偷拿出来小酌。赵当世后来也知道了他们的猫腻,不过只要不是饮酒过甚,误了军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他说得有模有样,郝摇旗却依然老大不信,嗤笑一声,昂首挺胸大跨步出了帐门。
帐外大风横吹,郝摇旗身体健硕,没穿衣服也不觉寒冷,和郭虎头一溜小跑到了北大辕门,还没到,就听见那里人声鼎沸。
郭虎头手下几个百总正拥在门口,唾沫横飞,郝摇旗拨开人群一看,里头围着一个身子瘦削的白旺。那几个百总瞧见了郭、郝二人,更添神气,快脚过来道:“见过二位把总,这姓白的好生可恶,咱几个唾沫横飞至今,还是连个缝也不让开。”
白旺双唇紧抿,脸色煞白,这时也慢吞吞走上来拱手行礼:“见过把总。”
郝摇旗哼了一声道:“啊呦,原来白百总还知道俺们两个。我还道这营里除了都使,就数百总你最大了呢。”
白旺听出他意有所指,腆着个脸不作声。郭虎头说道:“白百总,都使出营未归,那里形势不明,我几个出去瞅瞅又怎么了?都使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这责任谁担?”
“不成。都使走时吩咐,没有准许,任何人不准踏出营门一步。”谈到公事,白旺忽地变了个人也似,重新抬头,满脸坚毅。
“事急从权,我几个没有其他意思,都是为都使效力,都使出了差池,受害的乃是我赵营全军,切莫因小失大。”郭虎头耐心劝说。
白旺连连摇头:“不行,要带百人以上人马出营,都需要都使的条‘子。没有条‘子,就不能出去。”
郝摇旗一把推开郭虎头,气势汹汹地欺到白旺身前,仗着身长体壮,居高临下逼视他:“你小子可真谍活,我问你,照你所说,倘若敌军打到了营外,咱们也个个当个缩头乌龟,白白挨他们的打?”
白旺一本正经道:“都使说过,要是这样,需得千总及以上军职者批准,方可酌情出击。”
“千总?”郝摇旗呆了呆,转视郭虎头。
郭虎头撇撇嘴道:“徐千总这两天腹部绞痛,根本下不得床,无法视事。”
徐珲自打在剑州为炮身击中腹部后,遗下了痼疾,十天半个月腹痛就要发作一次,营中大夫看了多次也找不出症结所在。这病没法根治,徐珲也无可奈何,只能暗中祈愿伤痛不要在关键时刻发作起来。好在这段时间以来,每逢战事,都安然无恙,不过这几天呆在营中,疼痛再度袭来,令他几乎无法下床。
“听到没,徐千总有恙在身,开不了条‘子,这么算下来,论职务,就数我和郭把总了。我二人要出去,你有什么理由阻拦?”
白旺坚持道:“不能这么算,二位把总职位再高,属下眼里也只有都使与千总。”说着,指示手下守门兵士加强了对辕门的看守。
“个狗怂的东西,还挺轴。”郝摇旗接连碰了两次壁,脸上好些挂不住,斜眼瞄见郭虎头,只觉他似有讥笑之意,勃然怒起,一掌搭在了白旺肩头,“你当真不放行?”
白旺眼里全无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