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宫,西凤殿。
尹后坐于凤榻上,与新传招回来的李暄道:“你与你舅舅说说,对先前事有何疑惑?”
李暄闻言一脸莫名其妙,甚么先前事?甚么疑惑?
尹后蹙眉道:“就是贾蔷分明能干,为何不容于武英殿?而贾蔷能这样干,你却不能学他那样对待士大夫的缘由!”
李暄闻言“哦哦”了两声,连连点点头道:“儿臣是有些不解,为何新政至今,大半功劳都是林如海和贾蔷办下来的,那些人分明坐享其成,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怎还有脸使绊子下黑脚?这儒家不都讲究正人君子么?读书人不都是有风骨的?怎么落到这里,一个个吃相就那样难看?还有脸给儿臣经筵日讲?”
尹后见他往里面夹带私货,没好气的白了李暄一眼后,看着面色难看的尹褚,微笑道:“你是他亲舅舅,提点提点他罢。这些事,别说是他,连本宫有时也回答不上。”
她凤眸微眯,看着娘家亲大哥。
她当然不怀疑尹褚的忠诚,也要依靠她,来掌控局势……
但是,涉及天下大权,连父子骨肉都要留三分余地,更何况是兄妹?
当然,敲打之余,还要笼络……
这些复杂的人心权术,原本玄奥难测。
不过,她自忖还拿捏的住。
她会偏宠某一人,但绝不会偏重哪一个。
即便是贾蔷,眼下如此偏宠,只因他看似张牙舞爪权倾朝野,可实际上,他在朝堂上并未沾染半点权力……
她的偏宠,是给贾蔷撑腰的。
贾蔷,就是平衡眼前这位将来注定权倾朝野的外戚宰相的最佳人选。
尹褚心里其实也跟明镜似的,所以早早和贾蔷摒弃简单的亲戚情分,划清界限。
正因如此,尹褚才愈发知道该怎么说。
“糊涂!漫说他们所谓的成就,只是剑走偏锋,投机取巧,借势盘剥苛勒抄家得来,便是如此,新政大多数差事,也是由天下官员所做。就凭他师徒二人,就算有三头六臂,又能办成几件事?”
“再者,就目前军机处的分析,贾蔷的确一直在为朝廷出力,也出了大力。但与此同时,他也顺便借朝廷之势,使得他的德林号以诡异的速度,极其迅猛的壮大,积累下如山高海阔般的钱财!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在小琉球养精兵数千,挥师北上!说一句假公济私,并不为过!”
武英殿内到底都是当世人杰,一时间为贾蔷行动打懵,可很快,就根据现有的情形,将他的起家手段摸索出七七八八。
“不说别的,只挟持漕运,若无林如海在户部当他的靠山,他能以朝廷大义,逼得漕帮数十万漕工让步?继而在短短二三年内,生生做到了漕帮百年来才发展起来的程度。”
“而他的水师,又多是从漕运上的船工演变而来。这说明甚么?从最开始,他所谋划的就是今日割据一方,挟兵自重的局面!”
“就算,眼下连我看他也没有甚么反心,林如海再如何,也不会生出反心。但是,其行,与谋反何异?”
“好,权当他们师徒受了太多委屈,不得已为之,朝廷和军机处都咽下这口气,当一回瞎子。可太子若以为他二人为忠臣,又置其他忠心耿耿的朝臣于何地?”
“半山公名重天下,被贾蔷如此羞辱却做到唾面自干,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大燕的社稷!太子怎敢轻贱?!”
被尹褚指着鼻子这一通教训,李暄忍的极为辛苦。
不是这番话,而是尹褚中午吃的饭菜味道极重,这一会儿差点没把他活活熏晕过去。
“舅舅,没……没轻贱……”
李暄晕晕乎乎的说着,还不由往后退了两步,面容有些“惊惧”。
毕竟,太臭了……
然而这一幕落在尹后眼里,凤眸中瞳孔猛然收缩了下。
不过又见尹褚气的脸都青了,咬牙道:“殿下是储君,马上就是一国之君,岂有往后退步之理?臣子与天子说话,从来都是遮遮掩掩云里雾里,以求自保。
可若连我都如此遮掩,谁还能直言谏君?!难道殿下想当那等被臣子们糊弄,到了亡国时还蒙在鼓里的天子?”
尹后在凤榻上笑了笑,道:“五儿甚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且慢慢来罢。”
李暄也面色发白连连点头道:“极是极是,舅舅别急,慢慢来,慢慢来……您忙,先去忙罢!”
尹褚:“……”
不过见尹后都并未挽留,便只好告退离去。
等他走后,李暄海松了口气,双手拼命在面前乱摆,气急败坏道:“舅舅中午一定又吃韭菜炒羊腰子了!”
尹后闻言一怔,随即才明白过来,方才李暄为何如此不济,她忍不住素手轻揉额畔,啐笑道:“简直岂有此理!”
李暄重重点头道:“母后说的是,舅舅简直岂有此理!熏煞儿臣!”
尹后笑了笑后,问道:“那你舅舅方才之言,你听进去几分?”
李暄扯了扯嘴角,摇头道:“还是冤枉人……”
“怎么说?本宫怎么听着,多少有几分道理?”
尹后浅笑说道。
李暄摇头道:“母后,舅舅他们就是以己度人,终究还是看不起贾蔷,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