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当天夜里,乌云遮月,夜黑风高,守城的兵卒悄悄将吊桥放下,两个人悄悄溜出城,麻袋将地上无人搭理而头颅装进去,又匆匆跑进了城门中。
李峘心急地等不到明日再看,彻夜点灯把众人叫进正堂中,让两名胆大仆人把麻布袋中的头颅取出来。郭英义心中忧虑,抢先上前去辨认,感觉这颗头的须发和头形都和严武很相似,但面皮已经被石灰腌得发青发皱,实在无法分辨到底是不是。
他只能沉默地走到一边,郭英干也连忙上前查看,只能得出结论道:“看起来确实相似,但这绝对不是严武的头颅。”
投降派终于理直气壮了起来:“二位别再自欺欺人了,这就是严武将军的头颅,将军他一身忠义为国捐躯,如今身躯不知何处,只剩下头颅也要将他厚葬,以告慰他在天之灵。如今剑南军大部已经丧于敌手,还请大夫早日给大家指出一条明路。”
这已经是诱逼李峘投降了,郭英义和郭英干二人上前对李峘叉手说道:“大夫,你是大唐宗室,如何能够投降敌军。城中尚有存粮百万斛,兵力一万五千人,把一些百姓组织起来坚守城池,河西军不能速胜,必然会败退撤回汉中。”
“大夫万万不可,如今毫无胜算,您要为成都的十万百姓和我们这些人的家小着想啊。”
郭英义还要上前去劝,李峘却摆手说道:“两位不必多说了,如今局势如此,献城也是无奈之举。我们忠于大唐,也忠于陛下,但也已经坚持到了最后,再坚持下去便是愚忠。”
“我已经决定了。明日清晨开城投降!”他干哑地嚎了一嗓子,眼睛中挤出了几滴泪水,仿佛是为他曾经效忠过的大唐感动。
几个投降派也纷纷拭泪,口中念念有词道:“遥想当年开元繁盛之时,蜀中英杰辈出,钟灵毓秀,谁料如今竟落到如此境地。”
郭英义和郭英干在旁边冷眼看着这帮人,哼了一声转身愤而离去。
……
第二日上午,李嗣业在城外胸有成竹地等待,李峘亲自托着降书,右手提着节度使印信,身后的门旌和六纛全部卷起,提在他的随从手中,呈现出一副狼狈之相。
“打开城门!”
见到成都城门缓缓打开,李嗣业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兵行险招的舆论计策总算是成功了,他们终于在蜀中打开了局面。
他挥手率领众军列队去往城门,高耸的红色大纛在身后随风漫卷,来到跪在地上的李峘和众降官面前,面露得意地低头问道:“谁是信安王之子李峘啊?”
李峘膝行上前半步,叩首说道:“罪官便是,今特将剑南节度使印信上缴给大王,特此告罪。”
李嗣业哈哈大笑几声,李峘心中羞愧痛苦,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他身后的官员们瞟起眼角偷看了几眼,又慌忙低下头去。
他命人上前把印信取过来,又将门旌和六纛全部接过,对身后的一名将领说道:“崔宁,我既已委任你为川中剑南节度使,这些东西就应当由你来接下,希望你能够实心用事,尽心竭力稳定川中局势,防备吐蕃南犯。”
崔宁眼角挤起一丝笑意,上前叉手说道:“末将自当鞠躬尽瘁,不负主公重托。”
李峘等人惊异地抬起头来,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又连忙低下头掩饰暗露的愤恨神情。今日他们落入这等屈辱境地,全拜崔宁这个带路党所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阁天险,就这么让李嗣业叛军轻易跨过,我蜀中有败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