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哥俩请来他们的父亲密议,而其中年纪轻些,更沉不住气的韩澄不由抢先问道。旋即长子韩洙也急切的问道:
“是啊,阿爹,我等孤悬北疆,终非长久之计,还是要有中土王朝的倚仗才是。而魏帝势大,晋王同样不可小觑,我朔方军夹杂在两大国间若要自保,即便一时难以定夺,可好歹也当分头与双方使者详谈,而先安抚魏、晋两国。
孩儿自知以阿爹的意向,绝无意裂土分疆,据地称王称帝可是阿爹似无意与双方来使详谈细议,只怕魏帝、晋王,也都会疑我朔方军有意自立。这只怕也要招灾惹祸啊!”
听着自己膝下儿子相继访问,韩逊却是背负双手,眺望窗外。本来前几日与韦震、李严相处周旋时,他脸上一直都挂着客套的笑意,而此时此刻,韩逊脸色平静,眉宇间倒似多了几分感慨。
“我且问你们,当初唐廷为何要设立藩镇,而为父身为节度使,职责所在,又是什么?”
韩逊忽的开口问道,然而韩洙、韩澄却没有料到他们父亲没有回答他们的疑问,反而转了话头,问到这么个看似与如今朔方军处境不相干的问题,也都不由的怔住了。
当韩逊缓缓的转过身来,目光在自己这两个儿子身上转了一圈,又长声说道:
“当年玄宗皇帝于唐土边疆设十节度使,也是因昔年大唐东征西讨,连败突厥、吐谷浑、百济、高句丽等诸国,又有松外诸蛮、沙陀、契丹、奚等诸族各部相继归附,而打下疆域幅员辽阔的社稷江山。
然而正是因为唐朝疆域广大,中土但要用兵时,远赴边疆,乃至杀入敌国境内,亦或边关告急时派发援军,也无不是劳师远征。故而也须大量扩充防戍军镇,由边关将帅掌握地方兵权,而逐渐形成藩镇之制。
而身为藩镇节度,本来的职责便是镇守一方,抵抗犯境异族,以拱卫朝廷,保得中土平安。偏偏当初藩镇设立时,便有悖逆贼臣安绿山领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却反逆乱常、祸乱天下”
韩逊正说着,又长叹了一口气,继而又道:
“而后也多有藩镇节度,因为下辖疆土军、民、财三政于一身,而野心渐长,更兼朝廷暗弱。甚至藩镇内部自行废立节度,也早已无须借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如此不知有多少节度使,持双旌双节,得以军事专杀,行则建节,府树六纛便当自己是割据一方的帝君,不再以唐廷为尊,甚至挟持圣驾,乃至弑君僭位。
为父接掌朔方军节度使一职,本来心念的是上保社稷、下保黎民。呵方今诸藩节度,大多也都不顾节度应受的使命,可是为父坐镇北疆,戎卫中原,始终也不曾忘却节度使的职责所在。只是当年不曾想那朱温以救驾为名,而后竟然弑帝灭唐,僭位称帝。
而我朔方军不过是北疆一处边镇,当初不该错信那朱温,也无法力挽天倾为父向梁国称臣,也是因唐廷的确暗弱昏聩,但即便保不了社稷帝君,可唐廷虽亡,治下黎民犹在,为父现在不管中土谁称帝为尊,只打算镇守北疆,抵御趁中原乱世有意南侵抄掠的塞外族类。
然而方今局势,不比当年为父以为雄踞中原的,会是朱温那厮投魏,则与晋交恶,投晋,则将结缘于魏朝所以在魏、晋双方决出胜负高低之前,我朔方军不会投从于任何一方,否则也必然会陷入日后魏晋争霸的战事当中,那还何谈戎卫北疆,保境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