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几笔,一并完工,将两首诗交到一起比较。
两个人颇有些默契,这轮交出的都是一首五言律诗,泰伦在经过刚刚被讽刺“撒狗血”的脆败后,也不指望靠长取胜了。
陈成的诗写的是:
问是谁家地,山高境最偏。
市犹通岭外,尘不到门前。
竹雨寒侵牖,松云昼掩关。
买邻少千万,聊借避烽烟。
泰伦写的诗则是:
远山增翠色,暖日浴枝新。
紫燕堂前舞,黄鹂柳上吟。
乡农采碧藕,村女浣衣裙。
细雨湿田陌,染回满目春!
当事者的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一副任凭大家评点的样子,都对自己的作品信心十足。
邓铎、戴誉、金晓客、安若素,看看这边这首,又看看那边那诗,都是暗自点赞。
邓铎也想:泰伦今天如果一早就拿这首诗出来的话,以自己那首诗平平的成色,只怕已经输给他了。
众看官达成了一阵默契的沉默,谁也没有当第一个拉票的人。只是看金晓客对着陈成的诗上下来回看,定是在琢磨陈成诗中有哪些漏洞。
而安若素对着泰伦的诗念念有词,也肯定是为夸大泰伦诗作的优点作准备。
“不妙!不妙!”郭小四细语呢喃,微微摇头。
小六看了他一眼,捂嘴道:“四哥看出什么了么?”
郭小四小声道:“你看,梦见兄只怕这次并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只是随便写写,可是对方已经‘放了大招’了,恐怕要阴沟里翻船,这很不ok。”
满嘴陈成式的骚话,他们几个都学得很像。
小六也隐隐有这种感觉,尤其是陈成在上一首“魏婆”诗、进村的几首诗都不很漂亮的情况下:“他不会这次装逼失败吧?低估了对面实力。要真输了,到时候肯定会很难堪。”
听他这么说,周小三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借口肚子疼,避开尴尬场面。
“你俩也这样觉得?”老二孙沐忽然也捂着嘴凑近两个兄弟:“我看泰伦那末联,写得当真是颇有意趣,令人耳目一新!”
细雨如酥,浸润了田间小路——就好像自带了染料,染得大地一片翠绿,把春天都给带回来了一样!
哇哦!
这想象力!
的确有点吊!
听二哥都这么说了,周小三越发决定自己要肚子疼了,瞟一眼大哥的反应,眼神摇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事实上,对于泰伦这“画龙点睛”的最后一句,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官颇佳,暗赞巧妙。
只是对于陈成来说,并没有太大惊小怪。
泰伦见陈成的样子,心说:我都写得如此绝妙了,你还在那跟我装!不信不能让你拜服!
如果他没反应的原因是因为没看懂这诗中的绝妙,那也符合我之前的判断:这小子的鉴赏能力也不怎么样!
他哪知道,陈总编世面见多了。
毕竟这种用法用得最绝妙的就是王安石的《泊船瓜洲》:“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那一个“绿”的绝妙使用,让王安石这一句的巧妙构思几乎是冠绝古今同类诗的。
吃过了饕餮盛宴,满汉全席,钓鱼台国宴,再吃普通网红店,自然难以心起波澜。
所以面对泰伦这句“低配版”,陈成并没有太多反应,也没想到这句让其他看客如此好评。
“我来讲讲我的观点吧!”邓铎作为“东道主”,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便自己打破沉静,先来发言:“这轮泰兄的这首诗,色彩明丽,生机活现;有静有动,有人有物,写得是很融洽的。不得不说,这尾联颇出乎我之预料,恐怕是我见过他写得最好的一句,也是他这几个月作得最好的一首诗。”
泰伦听到邓铎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夸赞了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
变天了么?
邓铎也能说几句人话?
终于被我无双的才情所震撼了吧?哈哈!
可是你别指望两句话就能让我改变对你的恶劣映像,不鸟你这套!
泰伦心中美得很,脸上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没说道谢下邓铎不计前嫌的称赞。
“但是呢——”邓铎接着道,关键都在“但是”后面,众人一听就知道他屁股要歪向陈成那边了:“陈兄弟这首诗,也是不遑多让!高远飘逸,手笔不俗,于事实上,也似乎更合乎一些,所以我觉得——”
“反对!”邓铎还没有说完,金晓客便不客气地打断他,要说刚刚邓铎自己的战局谦让陈成还可以理喻的话,那他现在这种完全罔顾事实的发言就有些令人恶心了:“邓铎兄说陈兄弟的诗‘不遑多让’,自然就是觉得两首诗还可以比一比,可是在你的心中,恐怕也是觉得泰伦兄这首诗写得更好吧?”
要不然怎么脱口而出“不遑多让”,而不是“完爆、完虐、狂胜、暴击”?
“我也反对!”安若素也道:“邓铎兄这次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已经顾不上自相矛盾了。既然你说陈兄弟的诗‘高远飘逸’,那自然就是超然于生活之上,与事实有一定差距的!毕竟,谁会真的认为农家生活‘高远飘逸’?可你又说陈兄弟的诗更合乎事实,岂不是自相矛盾?我不知道泰伦所写‘乡农采碧藕,村女浣衣裙’又在哪里违背了事实了?泰伦兄受了冤屈,我安若素那是大大的不服!”
两个基友先后为自己站台,泰伦颇有些动容,心说就冲着你俩这么力挺我,下次的“组团出击”也绝对要带上你们,不再抛弃了!
“我也反对。”沉默寡言的戴誉站出来道:“我也站泰兄这边。”
好家伙!
邓铎几句话换来了他们几个接二连三、此起彼伏的反对声浪,想要解释一下,都没有机会,真是被喧宾夺主了!
“两首诗都在这里了,孰高孰低,在场的诸君其实已经有了见教了!”泰伦双目炯炯,微微昂起下巴看陈成道:“就想听听,当事人自己又对自己的诗,和在下的诗如何看待呢?”
他们的话陈成都听在眼里,也能感觉到邓铎想要捧自己,可是无从捧起的无奈。
微微笑,道:“我当然是觉得我的诗比较好。你的嘛,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