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种愕。
种愕却直接说道:“你举好盾就是。”
正面关口之处,狄咏听得将台那边加快的鼓点,回头看了一眼将台之上的金甲甘奇,长枪一握,口中大喊:“让开,让开,某家亲自来,你们随某上。”
甘奇这一通鼓,听得狄咏开始亲自爬城墙。
身后一帮心腹军汉见得如此,一个个两眼通红,拔出腰刀咬在口中,一手持长枪,一手准备爬长梯。
“把那几张倒地的长梯都搬过来,都架在这一处,近处羽箭攒射,所有人跟我上。”狄咏安排着。
片刻之后,羽箭压制几番,狄咏快速爬到长梯之上,拼命往上爬着,身后跟着一大串。左右七八个长梯,片刻挂满了人。
羽箭立马就停,狄咏一抬头,党项人的脸与他面对面了,那党项人手中的大石块已然砸了下来。
狄咏连忙把长枪往上捅去,石块砸在狄咏的肩膀上,砸得火花四溅,狄咏几步上蹿,趁着那人再搬石头的空隙,已然站在了垛口之上。
狄咏上去了,伸手一抓,把弯腰搬石头的那人提了起来挡在自己面前,周边七八杆党项长枪捅杀而来,皆捅在了被狄咏提着的那人身上。
不等敌人再捅,狄咏抡枪横扫一番,扫出了一点点空隙,垛口之处,已然又蹦上来一人。
远处观战的甘奇,显然也在关注着这一幕,他拳头紧捏,一言不发。
身旁的章楶却激动不已:“先生,那是狄将军,狄将军果然勇猛,他上去了……”
甘奇还是不说话,眼神一直紧盯着远处城墙。
狄咏是真上去了,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在上,不得片刻就上去了几十人,却是这城墙方寸之地,人挤人之间,党项人也奋勇不退,城墙之上,不过又是一场僵持血战。
狄咏把头探出垛口,对着下面大喊:“把木盾搬上来,快,木盾。”
争夺城墙,双方挤在一起,互相捅刺,此时若是有木盾架在前面,就是优势。
“相公,稳住了,稳住战线了,此番慢慢争夺,必能破城。”章楶激动不已,甚至都要蹦起来了。
甘奇摇摇头,只道:“一场血战,胜负难料。党项赴死之心,当真出乎了我的预料。”
甘奇不是没有想过党项人会奋勇作战,但是今日这场面,还是出乎了甘奇的预料,哪怕已经打上了城墙,党项人却没有丝毫慌乱,依旧前赴后继往前拼杀。
铁门关的重要性,甘奇知道,显然党项人更知道,城头上十二三岁的党项孩童,刚一个照面就被刺死当场,却是还有那十二三岁的孩童拼命往前去厮杀。
党项能在宋辽两个大国之间立国,显然是有其道理的。宋辽,腐朽了,与党项一比,腐朽不堪。二百万人口的国家,与万万人口的国家,打了三十多年的仗,如今依旧还在打。
正当甘奇紧张注视着城头之时,一匹快马飞奔往将台而来,口中大喊:“八百里加急圣旨,圣旨到。”
甘奇听得这声呼喊,眉头大皱。
那骑士飞奔到将台,开口大喊:“甘相公,东京来的圣旨,您快看看,八百里加急而来,必是要事。”
甘奇接过一个木盒子,打开木盒子之后,有一个锦绣袋子,袋子里才是圣旨。
拿到圣旨,甘奇并未看,而是先挥退左右,再打开。
打开之前,甘奇就已经有了那么一点预感,所以才挥退左右,打开之后,果不其然,越想坏事,坏事就越会来。
看完圣旨,甘奇面不改色,慢慢把圣旨卷起来。
退兵议和?
莫不是脑子坏了?
甘奇在想着对策,低眉沉思,喊杀哀嚎充斥耳旁,甘奇又时不时抬头去看城头战局,又皱眉沉思。
想得许久,甘奇抬手一招,把那送圣旨的骑士招了过来。
那汉子连忙上前拱手躬身:“请相公吩咐。”
甘奇没有什么吩咐,而是开口问道:“你是哪里人?”
“小人延州人。”
“圣旨从哪个驿馆来的?”八百里加急,就是沿途换马换人一路飞奔,靠的是驿站系统与沿途州府,一马一程,全速飞奔。
“定西驿。”
“你是驿卒?”甘奇又问。
“小人正是定西驿的驿卒。”这个驿卒显然有些纳闷了,不知道这位甘相公为何要明知故问这么多话?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马康。”
甘奇看了看马康的年纪,又问:“家中几口人?”
“母亲早亡,大哥夭折,父亲刚亡,小人顶的是父亲的差,尚未娶妻,家中无人,亲戚有不少。”马康答着,却是莫名有些心惊胆战。
甘奇点着头,像是打定主意了,说道:“往后你不叫马康了,叫作马立,也不是延州人,而是秦州人,是昔日从西北到燕云去当兵的军汉,如今是我亲卫营中的队头。今日你也没有送什么圣旨,你可明白?”
马康兴许明白,兴许也不明白,但是不论明不明白,便见他噗通跪下:“相公说什么,便是什么,相公说小人是秦州马立,小人便是秦州马立。”
甘奇很满意,挥挥手:“站在台下。”
马立连忙往台下去站,心中有一百万个疑问,却也只能一头雾水。
将台之上,甘奇把圣旨插在靴子里,站定,再次看向远方城头。
此时章楶才慢慢走上将台,问了一句:“先生,此番大胜,陛下可是圣旨犒赏三军?”
甘奇不回头,只是看着远方,轻轻答了一句:“什么?什么圣旨?”
章楶低头一看,还能看到甘奇靴子里插着的圣旨,却是听得甘奇之语,心中大惊,连忙答道:“哦,没有什么圣旨,学生是说打下铁门关,到时候陛下一定会下旨犒赏三军!”
甘奇点着头:“嗯,那是自然,皇恩浩荡,自不会亏待了有功的将士们。”
章楶点头拱手,不再说话,抬头看向城头那血腥的争夺。
夕阳在落,三通急鼓,已然就要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