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浮图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师尊说,二师兄已经跳出教派之约束,合于百家之道了。”莲玉生道:“他是我浮图教二师兄,亦是儒家当世圣贤、道家世今哲人、法家大宗师……”
刘淳老哂然而笑,心道这小浮图僧是读书种子,但读书读得多,似乎有些不通世事,反而蠢了起来。
不过听莲玉生说着说着,刘淳老忽然笑容敛住。
若抛开儒家身份来看赵和在稷下学宫的所作所为,他对百家当真是兼收并蓄,一视同仁。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的革新方案,正是让百家之争从原先的你死我活的恶性之争,转为相互促进相互砥砺的良性之争。若他的目的能够实现,那说他是集百家之大成者,是儒家圣贤、道家哲人和法家大宗师,也不为过。
越是细想,刘淳老越是心惊,他乃是饱学宿儒,却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东西,今日被这小浮图僧点破,让他既是惊讶,又是羞愧。
孔鲫必然是看到了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说,他当初竞争山长败与孔鲫,败得不冤,孔鲫无论是反应还是学问,都要比他胜过一毫。
“哦,说了半日,却忘了问了,刘公怎么会来这里?”莲玉生道。
“信步游寺,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想起以前到过这里,便来看看。”刘淳老道:“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我便来过此地,当时未见着小师傅你,见到的是你师鸠摩什,他陪我在这,说这是……这是什么花来着?”
“蔓殊陀华。”莲玉生道:“这是天竺之花,娇艳异常,师尊将之种植于此处,聊解思乡之苦。”
“呵呵,你们浮图教说五色皆空,怎么也喜这妖艳之花。浮图僧破门入教,又何须去思念家乡?”刘淳老半嘲半议地道。
“若我觉悟之后,当知五色皆空,如今我还是肉体凡胎,自然也有喜怒哀惧。喜之而不痴,爱之而不迷,这五色之惑,反而有助于我觉悟。”莲玉生不慌不忙地道:“浮图僧虽是入教,却亦是人子,不能孝亲便不能敬教,怎么会不思念家乡?”
小浮图僧言语从容,刘淳老见他仪态,心中又生出可惜之念。想到那天就是方咏这般的年轻一代儒生,在其面前也占不到上风,不由意兴阑珊。
“我记得你师傅曾说过,这蔓殊陀华可取其汁液配药,所制之药,人饮之后有如醉酒,可有此事?”刘淳老问道。
莲玉生微微露出惊讶之色:“此事师尊并未对我说过……师尊如今就在寺中,晚辈领刘公去见他。”
“不必,我近来想要制一药方,故有此问……”刘淳老摇了摇头。
他目光闪烁了两下,缓步走出了花圃。莲玉生在旁相陪,二人行了一会儿之后,刘淳老指着稍远处道:“我上回来时,寺后还没有这么多田地,如今除了花圃菜园,你们还开出了这许多田庙……寺中衣食,不都是靠信众布施么,怎么还要自家耕种?”
“师尊说,不劳作而不可得食,浮图教亦当如是。”莲玉生道。
刘淳老神情一肃:“不劳作而不可得食……”
他反复念了几遍这句话,心里再度叹了口气。
这话虽是质朴,却含有大道理。
儒家这些年,大多都是在前人的文章之中寻章摘句,嚼着前人嚼剩的残渣,缺少进取开拓,所以在道理之上,已经不再是最为高明了。
“今日游兴已尽,莲玉生小师傅,多谢你相陪。”刘淳老长叹了一声:“今日偶来,却颇有所得啊。”
莲玉生将他送到寺门口,见此时寺门前并无马车,便说要唤寺里的牛车送他,但刘淳老摆手拒绝。见他背手缓步远去,莲玉生这才回到寺中,来到后面的祖堂。
“今日怎么来得晚了些?”在祖堂之中,鸠摩什微笑着问道。
“稷下学宫刘淳老老先生来访,陪他四处游赏,故此晚了些。”莲玉生道。
“刘淳老?这位老夫子向来视我浮图教为旁门左道,他怎么会来寺中……你们游玩了何处?”鸠摩什呵呵笑了起来:“他可曾想要将你引入儒家门下?”
莲玉生脸微红起来,虽然刘淳老只是说了那么一两句,但其人爱才之意,莲玉生并不真傻,怎么会不知道。
他将自己与刘淳老的对话一一说与鸠摩什听,鸠摩什听完之后,摇了摇头:“这位老夫子果然想要引你入儒家门下,不过好歹他是位君子,没有做得太过份,否则老僧必然要闯入学宫,啐他一面皮!”
莲玉生也不由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