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此事我有一个想法……不过现在还没有把握,你明日再来吧。”
审期眉头皱了起来,盯着刘淳老,好一会儿不说话。
“怎么,信不过老夫?信不过老夫还来寻我做甚?”刘淳老哼了一声,猛然挥了挥衣袖:“行了,此事就这样说定!”
此时他家老妻端着茶盘出来,审期慌忙接过茶,饮了一口之后,向那老妇告辞。老妇也不拦他,看着他远去之后,转过脸盯着刘淳老:“你这老匹夫,话也不知道好好说,分明是要帮忙,结果反弄得象是结怨,当年对他父亲是这样,如今对他还是这样,都几十年了,也不见你有所长进!”
刘淳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一老太婆知道什么,休要罗嗦,我要出去一趟,你给我换好衣裳!”
老妇人哼了一声,又进了屋子。刘淳老在药圃之内发了会呆,听到老妇人在里面唤他,他便走了进去。
没多久,他衣冠整齐,迈步踱出了门。
老妇人在后叫道:“你去请几名剑士随你同行……”
“不必如此,人多了不好办事情。”刘淳老摇了摇头。
他先是到了当初论辩的论道坛,发现这里又在搭高台,问了一句,有学子恭敬地向他解释道:“过两日浮图教鸠摩什上师就要在这讲法,故此我们搭起高台。”
刘淳老哼了一声:“什么人都可以来学宫中讲法了……这岂不是说,稷下学宫承认浮屠教也是诸子百家中的一派?”
那学子唯唯喏喏,不敢与他辩驳,刘淳老自觉无趣,骂了一声赵和“不务正业”,便扬长出门。
在学宫正门外,有一片空地,每日里都有许多油壁车在此,等着自己的生意。刘淳老唤来一辆油壁车,上车之后,车夫问道:“夫子去哪儿?”
“城外,清泉寺。”刘淳老道。
车夫欢快地应了一声,这一路上路途可不近,他能得到的酬劳也不会低。
马车辚辚而行,刘淳老坐在车内,微微眯起了眼睛:“清泉寺啊……”
因为历城之中,信仰浮图教者日众,所以从历城到清泉寺也铺了道路。马车到清泉寺只花了半个时辰,此时天色还是上午,太阳正好从云层中露出一小块,直接照射在清泉寺最高的塔上。
这座九层八面的塔,上面的琉璃瓦被照得金碧辉煌。
刘淳老下了马车,站在寺院门前,仰望着塔,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和孔鲫一样,他也是儒家,儒家想要建一座简陋的学堂都非易事,可是刘淳老亲眼见到,这清泉寺如何从一个只有两三间茅屋的破寺庙,到现在这般规模。
他不得不承认,至少在传播之上,包括儒家在内的诸子百家,都已经落后于浮图教这外来的教派了。
这让刘淳老心中有些不安。
“鸠摩什在学宫中讲法之后,只怕浮图教不仅是士井小民愚夫愚妇之中,就算是那些饱读诗书之人里也要大兴起来。”他心中暗想。
“夫子,夫子!”
那车夫唤了他两声,刘淳老这才回过神。
“夫子是要小人在此等候,还是自个儿回城?”车夫殷切地问道。
刘淳老掏出一个小荷包,从里面取出散碎银两,然后将之给了车夫:“不用等了,你自个回城吧。”
反正距离得不远,回去的时候步行,也算是出来踏青了。
打发走车夫之后,刘淳老踱进庙门,立刻有知客僧上前问候。清泉寺知客僧是个有眼力的,一看就知道刘淳老是稷下学宫里的学者,一个劲儿在恭维他。刘淳老被弄烦了,喝斥了几句,将他打发走,这才能够自由自在地于寺中游逛。
象他这样游逛于寺者并不少,还有些外地来学宫游学的学者士子,对着周围景致摇头晃脑,刘淳老甚至还看到,有位僧人取来笔墨,让某位士子在一面墙上留下诗迹。
刘淳老瞄了一眼,诗不错,那书法也是相当妙。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面色晦明不定。
点头是称赞那士子颇有才学,摇头是士子此举,必然为清泉寺与浮图教扬名。
在寺中逛了一遍,就连那日停尸之所,刘淳老也跑去看了看,当然,那些尸体早已下葬,如今这边,只余一片空荡荡的。
因为偏西的缘故,阳光被寺庙中间的高层建筑所遮挡,所以这院子里有些阴沉。
刘淳老背着手,又穿过这院子,跨出其后门,便来到了寺院之外。
才一过来,刘淳老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下,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蜜味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