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死人脸……让你不告白,让你不告白!”殷咛一边撅着嘴,低着头,走出蔬菜批发市场,一边拎着书包和手上的韭菜,目光郁闷地用脚踢着路上的石子,仿佛它就是那个不肯说爱,又冷又酷的破男人。
那晚,明明她都那么煽情地告白过了,可是那个破男人,却像是把他也该告白的事给彻底忘掉了。这几天,她每每思及,都不免有些黯然不爽,不过,一定要为这个纠缠不清,想想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对个破石头有什么好气的!不说就不说,就让那个死人脸把对我无限深情的眷恋和爱,全都憋在心里吧,哼,憋憋憋,憋死你!
这么一想,果然心情好了许多。
殷咛深吸口气,仰起头来,照旧哼着有些跑调的曲子,一边走进狭小破败的北斜巷,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分配手上仅有的那点节余来过春节。
踏着暮色将近的寒冷,她独自走进大院。此时的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那株长势苍劲的腊梅,开着满满一树的清香与幽凉。两边是低矮的瓦房,挂着花布的棉门帘,房上掩着破破烂烂的几块油毡,墙根下面是邻居喂猫的小碗。
她不禁顿住了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梅花的清气,再抬眼看看天,微然一笑。多好啊,这样宁静、平凡的生活。多好。
“姐姐姐姐!!”随着这一声脆唤,棉门帘闪动了一下,王欣欣从屋里兴冲冲地捧着个物什,一脸的喜庆。
殷咛定睛一瞅,却见她捧着的,竟是一角刚刚切好的生日蛋糕。
“姐姐,”王欣欣扬着小脸,捧起蛋糕,喜洋洋地看向殷咛:“今天是我的生日呢,快吃快吃,这是我特意留给姐姐的噢。”
“真的啊?”殷咛连忙欣喜地接过那一角蛋糕,好像捧着个宝贝似的:“好,姐姐祝欣欣,生日快乐!”
“嗯!姐姐你快尝尝。”王欣欣喜眉笑眼的催促她。
“好,我尝尝。”殷咛一边甜蜜蜜地吃,一边羡慕不已:“嗯,真好吃。欣欣可真幸福啊。”
“当然了,妈妈说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呀,就是她的小公主。”王欣欣不觉得意地歪了歪头。
“呵呵,小公主?怎么,不当飞贼王了?”殷咛不禁好笑地拽了拽她的小辫子。
“当啊!但是,那得你肯收我当徒弟才行的啊。”王欣欣突然调皮地眨了眨眼。
殷咛脸的上的笑容不觉蓦然一僵:“你……说什么?”
“姐姐,我有看到你会飞噢。”王欣欣歪着小脑袋,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道:“有天晚上,我出来尿尿,有看到你飞上了墙噢。姐姐,你不是普通人呢,那个死人脸哥哥也不是。你们跟这院子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呢。”
殷咛心里微一作想,明白了,大概是那天夜里,她为了从银锁上寻找磁极吸引力的秘密,去隔壁的垃圾回收站找铁屑粉,结果让这孩子无意中给瞥见了。
“什么啊,你一定是眼花了吧,当姐姐是孙悟空?还飞呢,姐姐要是有那本事,怎么还会摆摊卖早点啊?早就飞上墙,去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去了。”殷咛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眼睛眯眯一笑:“你在电视上有见过像姐姐这样落魄的飞贼吗?”
“谁说的,姐姐才不落魄呢,姐姐这叫隐居江湖!”王欣欣立刻抗议。
“好好好,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对了,你的寒假作业多不多啊,有什么不懂的题,可以问姐姐。”
“嗯,我就一个问题。”王欣欣想了想,拽住殷咛的衣袖:“姐姐,你会跟那个死人脸哥哥一直住在这里吗?”
殷咛闻声,不觉微然一怔。
“姐姐,你不会走的吧?我好喜欢你呢,你就是不肯教我在墙上飞飞,也没关系的啊,但是,不要走,好不好?”王欣欣眼巴巴地看着她。
“好,姐姐会一直住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殷咛一边笑,一边摸了摸孩子那红扑扑的小脸。心里柔柔的。如果将来,她能为破,生下这样一个可爱的成天嚷着要当飞贼王的小家伙,该有多好……
“真的?拉勾拉勾,不准赖的噢。”王欣欣雀跃起来。
殷咛含着笑,蹲□去,认真地伸出了小拇指。
拉勾完毕,她微笑地看着王欣欣在妈妈的呼唤下,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家。接着低下头,看着手里那块吃剩的生日蛋糕,不知想起了什么,渐渐地,若有所思地出起神来。
x市某血站。
拿着填好的献血表格,殷咛坐在一名面无表情的采血护士面前,从容地伸出了胳膊,无视那冰冷的消毒棉花和锐利的粗针头,看向她,微笑。
10分钟后,被抽掉了血液的她,拿着200元钱,左右转动了一下大眼睛,然后偷偷摸摸地走出了那家血站的后门。
殷十七将手上的遥控点了一下,那血站后门的镜头,立刻在液晶显示屏上,蓦然定格。
办公室里的空气,冷默了几秒。
“她居然跑去血站偷偷卖血?”殷十七的声音,带着一种气极反笑的颤:“她的那个早餐,难道是赔钱的买卖吗?她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急着用钱?居然,居然到了不惜卖血的地步?!”
“我会查。”殷子夜的目光,从眼镜片后中,透出揣测清冷的光来。
“不只是查,从现在起,我要清楚她每一分钱的用途和去处!!”殷十七站起身,身上阴冷着一团冰冻的气息。
“是。”殷子夜低了下头。
“总裁。”殷阙敲门而入,看向殷十七。
殷十七一言不发地瞥他一眼,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殷子夜立刻后退两步,离开。
“那边的密报,已经来了。”殷阙的嘴角,狭着丝淡笑。
“嗯,他行动了吗?”
“是。”
“我就知道,”殷十七不觉冷冷一笑:“他接近咛绝对是有目的的,爱她?哼,还有什么笑话会比这更冷吗?!”
“总裁,把她放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太危险,他随时都会利用她来威胁我们。”殷阙的目光,微然低沉:“最好现在,就拆开他们。”
“她会听吗?如果她的心,在那个男人的身上,那么,无论他们在不在一起,结果,都是一样。硬来,只会让她反抗、痛苦,并且,为此而恨我。”殷十七的阴冷的目光里,正默默地湍流着一股复杂的暗潮。
殷阙闻言,不禁深深地看了殷十七一眼。
从什么时候起,殷十七,也会在意别人的感受和反应了?
“赵恒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大约是感觉到了自己不经意的情绪表露,殷十七立刻将话题扯开。
“他没动。”
“没动?”
“以不动,应万变。这是他目前最好的应对。”
“哼,不动的是表象。现在的他,应该是昼夜难眠,在挖空了心思,应对着来自明处暗处的各种伺窥暗算。他的第一杀手如今在暗地里做些什么,他会一点都不知道吗?我不信。他们俩,其实眼下都已经是心照不宣了吧。名为君臣,实为对手,有利用,有阴谋,也,终有一战。阙,这就是江湖,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殷十七嘲讽地一抽了下嘴角,似笑,却见殷阙抬眼看他的目光中,倏忽间竟有那么极短的一刹,有些失神、怔然。
这对一向谨言慎行的殷阙来说,是一种极为少见到的失态。但对殷十七来讲,却并不陌生,那目光承载着一个词,叫作:惊艳。
一想到这个词,殷十七的眼神,便不禁蓦然一沉。
“出去。”他的瞳孔,忽然间黑的那么森然、阴霾。
殷阙已然惊觉自己的唐突,顿时吓得一身冷汗,立刻垂眸,恭谨地退下。
殷十七对他的离去视若无睹,只一个人,冷冷地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一动不动。半晌,方才走进侧门内的盥洗室,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镜子里的那张脸。
因为已经停药十几天,脸上那些长了若干年的丑陋而溃烂的疙瘩肿块,已基本蜕却,曾经的容颜,已恢复了七、八成。
眼前的镜子里,此时映照出的是一张英俊,不,是一张可以称之为魅惑人心的俊美容颜。只不过,这张脸的主人,缺少殷子枫的温润与高贵,也没有破的冷酷与深邃,那眼角和嘴旁堆积的沉沉阴郁